第十節 蒼涼中的溫暖(1 / 1)

聽到歌聲並想起白馬的時候,常常跟麥克·鮑頓的音樂有關。所有的白馬都是俊美的,溫而慧的眼睛藏著對草地河流的眷戀。

麥克·鮑頓知道怎麼唱出這種感覺。

他蒼涼。但蒼涼也會有不愉快的東西,譬如驅不盡的寒意。一般說,蒼涼容易粗糙,或失望。真正讓人動心的蒼涼應該有一種輝煌感,像秋日黎明前的一堆篝火。麥克·鮑頓即如此,他在蒼涼中貫注一種溫暖。音樂中的溫暖,說到底是一種人情味,是把你所體會的人生徐徐說出來。這時,不管多麼峻烈甚至苦難的生活以及命運,都有一種暖意。

蒼涼,除去意蘊,又有嗓音的原因。麥克·鮑頓盡管能夠唱歌劇(我聽過他唱的《阿路裏亞》),聲音夠得上圓潤,但本質仍然是沙沙的亢亮。他用沙啞的嗓音把歌聲唱甜,這種“甜”大氣存焉,柔情像綢子一段一段在風中飄。假如一位驍勇的足球中鋒投入地唱一首情歌,多半會打動別人。因此,麥克·鮑頓不是逞強,而是示弱。穿山越嶺的壯士拈針繡花,庶幾如此。可知,那些以沙啞撒野的人,離感人的道路還很遠。人們喜歡的所謂“陽剛”其實是康藏漢子無意流露的軟弱、無助和眷戀。當然,這些漢子能在一瞬間埋藏自己的軟弱,而表現剛強,但這種剛強中分明有讓人動心的痛楚。這裏麵的錯綜複雜即藝術之底蘊,非言語所能說清。當白馬飄鬃從草地馳過,留給人的印象是剛還是柔?

從相貌說,麥克·鮑頓像北歐人,而歌中情懷則像蒙古人。不妨說他是美國的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