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王晶開始發呆。她並不想騙自己,當聽到正羽那樣說的時候,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對自己還有感覺,可是當著思聰的麵,王晶什麼也不能說,她沒有把握一定能控製得了自己的情緒。
她是知道思聰對正羽的心思的,而且,王晶自己也還是一團亂麻。
她常常這樣告訴她的當事人:“不知道該怎麼樣做的時候,就暫時什麼都不要做。”
是啊,她和正羽中間隔著十年的空白,當中各自發生過什麼改變,彼此都不知道。於現在的王晶,正羽應該象是一個陌生人,可剛才他靠近的時候,又分明覺得熟悉,象熟悉另一個自己。
最熟悉的陌生人。
三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吃著,努力地活躍著氣氛。
王晶隻覺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匆匆忙忙結束,思聰本來還想找地方喝酒,王晶推說身體不舒服,就急忙地說要走。
正羽說公司剛給他配了一台車,他正好熟悉一下這裏的路,主動要求送完思聰再送王晶,思聰也說:
“你都不舒服了,一起走吧,這邊是步行街,打的要走好一段路。”
王晶正不知怎麼推辭,無巧不巧的,這時候李衛東的電話居然打過來,她匆忙報上地址叫他來接,然後歉意地對他們說:“有人來接我,你們不用管我了。”
正羽也便不再多說,可王晶總覺得他那個表情,象是有些隱隱約約的惱怒。
王晶站在餐廳的門口,目送著正羽和思聰一起往外走,快到轉角的時候,正羽突然回頭看向她,王晶來不及收回目光,就那麼正對上他的,隔著那麼遠,似乎都能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星芒,霎時覺得心頭一陣發緊,臉倒莫名地燒了。
然後他就和思聰一起轉過了那個拐角,轉眼間消失不見。
李衛東不多一會兒就到了,王晶上了車,一路上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
忽然間李衛東沉默了下來,王晶望向窗外,這個城市真是熱鬧,大冷天的,晚上還有這麼多人在街上誑來誑去的,還有一個多月才到聖誕節,很多商店卻已經忙不迭地裝飾了彩燈、聖誕樹、聖誕老人、雪白的欄杆和雪花窗飾,愣是把這個冬季並不下雪的城市,裝扮出一派雪皚皚的景象。
可這一切分明與自己並不相關,王晶隻想趕緊回到她的小窩,躲起來什麼人都不要見。
車子開到她家樓下的時候,李衛東熄了火,車燈也暗了下來,看樣子不打算馬上走。
王晶有些恍惚,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好一陣,他仿佛也在遲疑。
默默地坐在車裏,王晶現在租住的小屋在一個環境很普通的小區裏,小區裏的路很窄,他的車停在路邊有點擋道,有過來過去的人們就會抱怨兩句。
“我一直覺得,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有些太肉麻的話實在說不出來,”李衛東沉吟了片刻,仿佛很艱難地開了口,他望著前方,並沒有轉頭看坐在他旁邊的人。
天氣太冷,一說話會有白氣緩緩地噴出來,“本來去做心理谘詢是為了在我媽麵前做做樣子的,她老催我結婚,我就跟她說,你看,我有醫生證明,我都有結婚恐懼症了。她才沒有繼續逼我。”
王晶頭一次聽他說他來看谘詢的真實原因,不由得大有失敗感,原以為自己很偉大,治好了他的心理困擾呢,結果人家根本就是拿她當擋箭牌而已。
“我這麼說你別生氣,來過幾次之後,我還真有些喜歡上了跟你聊天的感覺,聊下來心情好很多。”
王晶瞪他一眼:“你說的這個作用,隨便找個朋友倒下苦水、發發牢騷都辦得到,還花錢麻煩我們專業人士,真奢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這也很正常,男人的傾訴欲沒有女人那麼強,喜歡什麼事都自己放在心裏。”王晶不由得職業病大發作,又開始寬慰起他來:
“不過傾訴是一件有益健康的事,通常女人更喜歡跟別人分享她的心事,所以女人的平均壽命比男人長。”
李衛東噗地笑了起來:“你這麼一本正經地講大道理的時候最好笑了,剛認識你那會兒,我就是愛看你這個樣子才經常來找你的。”
王晶一臉黑線,心想這家夥居然這麼汙辱我的專業,士可忍孰不可忍:
“晚了,我要睡覺去了。”
拉開車門就要走,李衛東還在後麵把頭伸出車窗說:“我給你的那張卡,密碼是你的生日。”說完一溜煙地把車開走了。
王晶本想回他一句“誰要用你的錢?”,一來覺得這對白太過狗血,二來他逃跑的速度太快,聲波追不上,也就罷了。
忽然想起自己並沒有跟他說過什麼時候的生日,他怎麼知道的?而且這回這樣巴巴地把他叫過來,隻是當了一程司機,他居然也沒說什麼,王晶有些赧然,看來這免費車也不能坐得太勤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