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那抹玫瑰色(1 / 2)

大漠那抹玫瑰色

一邁入大門,

便有濃香彌漫。

那種香味,

不是平鋪直敘的單調,

而是多重變化的繁複,

它像……

嗯,像什麼呢?

恰恰就像是阿裏山的日出,

幻影斑斕。

那一年,我帶僅僅兩歲的兒子泥泥,經過千山萬水,飛往大漠,陪伴在沙特阿拉伯工作的日勝,準備住上兩年。

初抵異域,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所帶來的那種巨大衝擊,使日子像五彩璀璨的霓虹燈,分分秒秒都充滿了使人暈眩的亢奮。

可是,當新鮮感成為過去、當亢奮變為淡然之後,日子漸漸漸漸便裹上了黃連,很苦、很苦。

苦,是因為寂寞;苦,也是因為單調。

住在吉達山脊的小白屋裏,日勝常常得飛往其他城市開會,當地法律不允許女性單獨外出,電視又全是嚴肅的宗教節目。我和兩歲稚子,終日困居四牆之內,連個談天的對象也沒有,日子慢慢慢慢地長出了斑斑點點的黴菌。

飲食呢,又乏善可陳。

三餐都是由公司裏的廚子煮好,放在三層鋁質飯盒送來小白屋的。坦白地說,起初,這種“飯來張口”的生活是十分愜意的,油煙不沾而三餐齊備,舒適成這個樣子,連做夢也會笑出聲來。

廚子是泰國人,烹飪時,喜歡濃油重醬,一掀開飯盒,魚也好、雞也罷,總是千篇一律地被一團團姹紫嫣紅的醬料覆蓋著,好似鼓笛齊鳴,熱鬧非凡。

起初,我胃口很好,常常滿心歡喜地把飯盒裏的魚啊肉啊還有那很粗糙的米飯吃得一幹二淨。

然而,短短一個月過後,我的舌頭,就無可奈何地被那“穿上製服”的味道弄得長出了厚厚一層繭,味蕾遲鈍得近乎麻木了。

沙特阿拉伯是嚴守古蘭經教義的伊斯蘭國家,禁食豬肉,禁止喝酒。少了豬肉為食材,三餐當然也就少了許多變化。而缺了酒類作為調味品,再好的葷食,也得打一定的折扣。更糟的是,廚子用的,全都是那種硬得連頑石也自歎弗如的凍魚和凍肉,一丁點兒鮮味也沒有,廚子因此得用醬料來為冰凍庫這些“木乃伊”提味,偏偏他用的醬料又是一模一樣的,毫無變化。到了後來,我在不知不覺間患上了可怕的“厭食症”。一聽到門鈴叮當作響,眉頭便自動打結了。有時,飯盒子送來後,我連掀開來看的興趣也沒有,就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給泥泥熬了粥,自己胡亂吃幾口,便算草草應付了一餐。

體重急劇下降,瘦得在陽光底下走路時地上都看不到影子。我覺得自己像個幽靈,別人看到我,還以為骷髏在光天化日下複活了。

有天晚上,在一個阿拉伯人的婚宴上,我結識了來自台灣的張伊萍女士。她當年負笈紐約攻讀碩士學位時,邂逅了美國籍的工程師丈夫,共結連理後,隨他遊走天涯,目前旅居吉達。

張伊萍給我的第一個感覺是鮮亮、活潑。精致的五官,好像剛剛用畫筆描上去的,非常“新鮮”;左臉頰有個小小的酒窩,說話時一蕩一蕩的,不笑也帶三分笑。

我們坐在一起,談起了她的出生地台灣,聊呀聊的,聊及讓我印象至深的阿裏山日出,我說:“天邊的顏色,就好像是彩色玻璃呢,幻影斑斕;美得很假而又假得很真!”她笑了起來,快活地應道:“哎,我跑了許多國家,都沒有見過比阿裏山更美的日出了;水是故鄉甜,日出和日落,當然也都是故鄉美呀!”我點頭應和,是的是的,鄉愁,就是一生一世的胎記呀!

談話投緣,彼此的距離,縮短為零。臨別時,她握著我的手,說: “明晚有空嗎?來我家用個便餐。”我忙不迭地點頭。後來我才知道,“邀我用餐”其實隻是一個美麗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蒼白的病容和反常的嶙峋使善良的她動了惻隱之心,她想不動聲色地幫助我。

張伊萍和夫婿住在鬧市一幢公寓裏。

一邁入大門,便有濃香彌漫。那種香味,不是平鋪直敘的單調,而是多重變化的繁複,它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