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關於這個世界你不快樂什麼(1)(1 / 3)

我發現我不快樂很久了,徹底不快樂的那種。

理論上,我應該快樂,可是我真的不快樂。

我想唱歌,可是不記得一句歌詞,唱難聽了,自己還先臉紅了。

我想跳舞,可是剛跳上幾步《江南style》,就又想起了我們江南的那個姑娘。

我想出去轉轉,可是該死的北國天氣讓我在寒風中哆嗦,將我的皮膚吸幹得像木乃伊。

01有些人,他們不快樂

他們宅在家裏:飲食不規律,或暴食,或絕粒;晝夜顛倒,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醒;情緒低落,自我貶抑,對很多事失去興趣;喜歡泡在網上;很少和朋友聯絡;習慣把事情拖到最後一刻;對生活看不到意義,也看不到未來。

他們的親友很著急,但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幫他們。因為他們的困境在別人看來完全是他們自己的有意為之——明明隻需要一點點意誌力,事情就可能完全改觀。他們為什麼寧肯睡在垃圾堆上,也不願意起身打掃房間?他們說需要幫助,但為什麼不論別人的勸慰多麼苦口婆心,言辭多麼懇切,似乎都不能撼動他們分毫?他們安靜地聽著,卻顯然根本沒打算聽從任何建議。這種充耳不聞的態度,實在讓人著急,不是嗎?

對於那些關切或指責,他們常常保持沉默。如果能夠推心置腹,他們會說,他們已經感覺不堪重負了,對於這種狀態,他們真的無能為力,也許隻有某種強大的外力才能指引他們逃離困境。這些說辭,可能會讓人很惱怒。為什麼他們自己不能振作一點兒,而是要放任情緒控製他們的生活,或者把期待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

他們很想振作起來。你不知道他們的願望有多強烈,強烈到有時他們覺得 自己幾乎要“五內俱焚”。可是他們真的做不到。他們好像被卡住了,無法拿出足夠的力量做任何事。就像中國神話裏的捆仙索,一旦縛住,手腳俱在,意識清醒,但卻不能動彈,也無法掙脫。

如果對他們說:出去散散心吧,一切都會好的。多做運動,曬曬太陽,堅持住,加油!……他們的回應常常是沉默以對,或者笑笑不再說什麼。他們明白你說得都對,隻是,越是向他們呼籲,他們就越是感到,單純有意願還是做不成什麼。奇怪嗎?這其實是抑鬱症的一個重要特征:不能為所欲為。

他們病了。

“抑鬱症”這個詞現在常常出現在媒體上,所以人們差不多都認同有抑鬱症這回事。但如果自己身邊有人聲稱罹患抑鬱症,那麼多半是不容易接受的。

原因很簡單,他們的言談舉止明明和常人無異,怎麼就病了呢?而且,就算是病了,能有多嚴重,不就是情緒不高嗎?

這樣的想法,也是使抑鬱症患者和周圍人的交流減少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們沒有可以展現、可以獲得同情的傷口,也沒有觸目驚心的醫學圖像,甚至沒有高熱的體溫和疼痛的反應。他們看起來如此正常,所以,盡管他們其實是在荒原上日複一日地跋涉,但是因為沒有人看得到,所以沒有人相信,他們其實已經撐不下去了。

一方麵,他們很想讓自己滿足人們的期待,可是他們發覺自己做不到。這讓他們在麵對那些善意的關懷時,備感壓力和內疚。所以他們試圖減少社會交往,以躲避關切。另一方麵,因為抑鬱會讓一些個性被放大而表現極端,當他們屢屢顯得意誌消沉,對生活過多地抱怨,對情感有過分需求和依賴,以及對人際關係過度敏感時,很有可能會讓最初曾給予他們支持的人感到厭煩,並開始回避他們。而他們會很快察覺到變化,於是社會支持的正向強化被中斷。雙方作用力的結果是,他們以更強勁的方式重新墜入黑暗之中。

他們在生活中總會麵臨一些沒有解決的衝突,或者沒能滿足的要求,或者無法忍受的負擔。這些情緒、挫折以及對生活失去控製的感覺會讓人覺得很糟。因此,悲傷、無助、空虛、絕望、焦慮、憤怒和自我期許的種種情緒在內心不斷地交戰。大部分時候,它們能夠被隱忍,被宣泄,被逃避。但也有時候,就算努力克製,負麵情緒仍會不斷積聚能量,左右奔突,就像奔流的“火之溪流”,尋找最近的豁口。而此時,最不危險的路徑就是——把衝突轉向內在。

在睡眠不佳、暴食厭食、沉湎於幻想、依賴酒精、衝動購物、宅在家裏、上網消磨時光等自我損害的行為下,其實他們是在逃避現實壓力。麵對那些無法化解的壓力和緊張,閉上眼睛會不會好一點兒?不聽,不看,假裝一切不過是場噩夢。睜開眼睛的時候,應該會好一點兒吧?至於那些不喜歡的事,推到明天做吧,也許有一天,一切會自行好轉。今朝有酒今朝醉,閉上眼睛,就沒有懸崖。

就這樣,他們遠遠地避開讓他們不喜歡、不習慣的人和事,躲藏到他們可以完全掌控的世界,自發成為家的囚徒,生活簡化到隻剩下最基本的需求。在這個簡單的、熟悉的尺幅天地,他們可以像母親懷中的嬰兒般舒服、安全。不過在他們心裏,卻始終有個聲音在提醒他們對麻木的生活狀態的厭棄,對未來無能為力的焦慮,以及對自己深深的失望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