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彪
班彪(3—54),字叔皮,扶風安陵(今陝西鹹陽市東)人,司馬遷去世後,班彪作有《史記後傳》多篇,後為其子班固收入《漢書》之中。西漢末年,王莽稱帝,建立新朝,綠林、赤眉起義軍反莽,新市、平林諸將立漢宗室劉玄為帝,是為更始帝。劉歆謀劫王莽歸漢,成紀人隗囂亦起兵反莽,占有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等地。至更始三年,劉秀以赤伏符預言為據,即帝位。班彪眼見長安大亂,乃欲避亂天水(今甘肅通渭西北),歸隗囂。《北征賦》即班彪為避長安亂西去天水郡時所作。
餘遭世之顛覆兮[1],罹填塞之災[2]。舊室滅以丘墟兮[3],曾不得乎少留[4]。遂奮袂以北征兮[5],超絕跡而遠遊[6]。
朝發軔於長都兮[7],夕宿瓠穀之玄宮[8]。曆雲門而反顧[9],望通天之崇崇[10]。乘陵崗以登降[11],息郇之邑鄉[12]。慕公劉之遺德[13],及行葦之不傷[14]。彼何生之優渥[15],我獨罹此百殃[16]。故時會之變化兮[17],非天命之靡常[18]。
登赤須之長阪[19],入義渠之舊城[20]。忿戎王之淫狡[21],穢宣後之失貞[22]。嘉秦昭之討賊[23],赫斯怒以北征[24]。紛吾去此舊都兮[25],仞遲遲以曆茲[26]。遂舒節以遠逝兮[27],指安定以為期[28]。涉長路之綿綿兮[29],遠紆回以流[30]。過泥陽而太息兮[31],悲祖廟之不修[32]。釋餘馬於彭陽兮[33],且弭節而自思[34]。日其將暮兮[35],睹羊牛之下來[36]。寤曠怨之傷情兮[37],哀詩人之歎時[38]。
越安定以容與兮[39],遵長城之漫漫[40]。劇蒙公之疲民兮[41],為強秦乎築怨[42]。舍高亥之切憂兮[43],事蠻狄之遼患[44]。不耀德以綏遠[45],顧厚固而繕藩[46]。首身分而不寤兮[47],猶數功而辭[48]。何夫子之妄說兮[49],孰雲地脈而生殘[50]。登障隧而遙望兮[51],聊須臾以婆娑[52]。閔獯鬻之猾夏兮[53],吊尉邛於朝那[54]。從聖文之克讓兮[55],不勞師而幣加[56]。惠父兄於南越兮[57],黜帝號於尉他[58]。降幾杖於藩國兮[59],折吳濞之逆邪[60]。惟太宗之蕩蕩兮[61],豈曩秦之所圖[62]。
碦高平而周覽[63],望山穀之嵯峨[64]。野蕭條以莽蕩[65],回千裏而無家[66]。風發以漂遙兮[67],穀水灌以揚波[68]。飛雲霧之杳杳[69],涉積雪之皚皚。雁邕邕以群翔兮,雞鳴以嚌嚌[70]。遊子悲其故鄉,心愴以傷懷[71]。撫長劍而慨息[72],泣漣落而衣[73]。攬餘涕以於邑兮[74],哀生民之多故[75]。夫何陰瞨之不陽兮[76],嗟久失其平度[77]。諒時運之所為兮[78],永伊鬱其誰[79]。
亂曰:夫子固窮[80],遊藝文兮[81]。樂以忘憂[82],唯聖賢兮[83]。達人從事[84],有儀則兮[85]。行止屈申[86],與時息兮[87]。君子履信[88],無不居兮[89]。雖之蠻貊[90],何憂懼兮。
[1]遭世顛覆:遭遇了社會的動蕩。
[2]罹(lí):遭。填塞:道路堵塞不通,喻政治混亂。(è)災:危困的災難。
[3]舊室:指長安大亂前的房舍。丘墟:廢墟。
[4]少留:稍事停留。
[5]奮袂(mèi):舉袖,奮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