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
徐陵(507—583),字孝穆,東海郯(今山東郯城)人,他是南梁時著名的宮體詩人。他編的《玉台新詠》,專收上古時期歌詠男女之情的作品,於此也可看出他的文學情趣了。《鴛鴦賦》亦為詠情之作,以鴛鴦鳥的不棄不離、長相廝守喻人間專一的男女情愛。在宮體詩賦中是一篇短小而清麗的作品。
飛飛兮海濱,去去兮迎春。炎皇之季女[1],織素之佳人[2]。未若宋王之小史[3],含情而死。憶少婦之生離[4],恨新婚之無子[5]。既交頸於千年,亦相隨於萬裏。山雞映水那自得[6]?孤鸞照鏡不成雙[7]。天下真成長合會,無勝比翼兩鴛鴦。觀其吭浮沉[8],輕軀[9]。拂荇戲而波散[10],排荷翻而水落[11]。特訝鴛鴦鳥,長情真可念。許處勝人多[12],何時肯相厭?聞道鴛鴦一鳥名,教人如有逐春情[13]。不見臨邛卓家女[14],隻為琴中作許聲[15]。
[1]炎皇季女:神農氏最小的女兒,後追隨赤鬆子仙去。
[2]織素佳人:紡織素絹的女子。古詩《上山采蘼蕪》有曰: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
[3]宋王小史:戰國時宋國康王的小吏,指韓憑。韓憑妻何氏美,康王奪之,韓憑與何氏皆自殺。後墳上生出梓樹,根交於下,枝錯於上,又有雄雌鴛鴦棲樹上,晨夕不離,交頸悲鳴,音聲感人。
[4]少婦生離:謂何氏與其夫韓憑被活活拆散。
[5]新婚之無子:韓憑、何氏夫婦新婚即被拆開,故無子。
[6]山雞映水:據《異苑》載,山雞愛其羽毛豐美,常照水而舞。
[7]孤鸞照鏡:失群的鸞鳥,孤鸞被(jì)賓王捕獲後三年不鳴,夫人謂王曰:鳥見其類而後鳴。乃以鏡照之,鸞睹影悲鳴而絕。
[8]吭(tònɡ hánɡ)浮沉:鳥鳴叫與浮水。
[9](chán zhuó):忽隱忽現的浮沉之狀。
[10]拂荇:排拂荇藻。荇(xìnɡ),一種水草。
[11]排荷:謂水波推排荷花。
[12]許處:此處。
[13]逐春情:追逐情愛。
[14]卓家女:指卓文君,她是臨邛(qiónɡ)富豪卓王孫的女兒,新寡在家。卓王孫宴請司馬相如,女乃窺簾心屬之,司馬相如借彈琴之機挑逗:同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翱。兩人遂夜奔。
[15]作許聲:作此聲。
此賦以鳥喻人,表現了作者希望人間夫妻“長合會”的理想。賦文先用諸多典故(如炎帝季女、韓憑夫婦、映水山雞、照鏡孤鸞等)將鴛鴦鳥引出,謂成仙與巧藝遠不如“交頸千年”,“相隨萬裏”。之後,對鴛鴦鳥進行了形象的描寫:它們“吭浮沉,輕軀瀺灂”,拂荇排荷。最後,麵對鴛鴦鳥的長相廝守,發出人生的感慨:長情真可念。在感慨中,又特舉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互相愛悅私奔一事以為人間榜樣,令人遐思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