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瑞典王子”湖州尋根談起――介紹有關荻溪章氏的若幹宗譜
一年多以前，承王立嘉先生寄來1998年11月29日《錢江晚報》“彩色人生”版剪報，題為《瑞典王子湖州尋根記》。因為此文主人公羅伯特?章源出荻溪章氏，而荻溪也是我的家族源遠流長的根，所以讀後備覺親切而有興味。現根據舍間有關荻溪章氏的文獻資料，略述讀後心得如下，或許可供鄉梓熱心人士的參考。
能夠說明羅伯特?章身世最重要的文獻應是家譜，幸好荻港村沈家?老人還保留一本章氏家譜，上麵有羅伯特的祖父祖申和父親宗啟的名字，所以一查便清清楚楚。按章氏家譜有好幾種，目前收藏較多的可能是日本東洋文庫（在東京）。最早的是明朝章冠等重輯《會稽□山章氏家乘》，包括正集三十一卷、首一卷、初集二卷、彙集六卷，崇禎七年（1634）會稽章氏刊本，清前期增補重印。與此相關的則為清朝章貽賢等重輯《會稽□山章氏家乘》六卷，首一卷，光緒二十二年（1896）會稽□山章氏世德堂木活字印本。清朝章貽賢輯《章氏會譜德慶編》，有二編四卷、三編十六卷、四編十卷，民國初年會稽□山章氏排印本。清朝章廣朝、章懷福等重輯《會稽傅家□章氏宗譜》六卷，包括章氏宗譜與章氏家乘，光緒二十二年會稽傅家燠章氏永錫木活字印本。這四種乃是荻溪章氏的源，因為他們正是從會稽遷來，是會稽章氏的流（支脈）。另外三種則與荻溪章氏直接相關。最早的是清朝章繩曾、章福基等重輯《章氏家傳族譜》（不分卷），即《章氏荻溪支譜》，道光後期湖州歸安荻溪章氏抄本。然後是清朝章文熊、章乃吉等輯《湖州荻溪章氏三修家乘》十四卷，即《荻溪章氏家乘》，光緒十八年（1892）至二十三年（1897）《湖州歸安荻溪章氏》刊本。到民國年間，族人重修家譜，於是又有章奎、章祖佑等四輯《吳興荻溪章氏四修家乘》十五卷，民國十三年吳興荻溪章氏於上海大中華印刷局排印本，線裝八冊，這是目前所見荻溪章氏家乘中較為完備的一種。
據日本曆史學家山根幸夫了解，以上七種章氏家譜都是1940年從北京購買的，現在中國反而罕見。但是，我大哥開平保存的一本《吳興荻溪章氏家乘補編》（鉛印線裝一冊），東洋文庫卻未曾收藏。四修家乘補編敘言雲：“我章氏族譜佑庵公創其端，岷圃公繼其緒，至芸伯公始修訂成書。茲事體大，成功蓋若是其難也。閱三十年，覺廬老人重修之，以舊藏宗佑木版剝蝕不堪複用，易為聚珍，參以石印，歲一周而成，是為四修家乘。四修迄今，忽忽又二十年矣。癸未孟夏，仲和馳書，力主譜牒續修事，伯初複郵致續修條議。餘乃亟與愛存、伯初、仲和商定辦法，先采訪，次編纂，次刊印。由伯初總其成，而以季和（乃佐）（季和月前病故，竟未及見本編出版）、商賢、辛銘佐之。京滬荻諸族人出力，榮初、朗西、述均、仲和出貲，未及七八月而功竟成，詎非創者難而因者易乎！惟丁此百物騰踴之秋，工料之貴方諸曩日修譜時，高出數十倍以上，整部重印，力固不逮。且舊譜之毋庸更動者什之八九，全印不免疊床架屋，徒靡巨金，甚無謂也。李申耆先生雲夾山熙河王氏修譜，析全譜為前後編，前編一成不易，而以後編為易日續修之地，可為修譜者法。爰參用其例，將應修者刊訂一冊，附諸四修家乘後，以備他日五修時取資焉。民國三十三年一月一日乃煒記。”敘續修始末甚詳。
乃煒為荻溪章氏第十三世，可能為當時輩分最高者，亦有可能為族長或章氏宗祠的主要負責人。同治甲戌（1874）年生，清附貢，南洋公學師範生，員外郎銜農商部礦政司主事，曆充商務官報局總編輯，故宮博物館文獻館科長，著有《清宮述聞》六卷，又補編六卷。敘中提到的仲和就是民國初年曾任司法總長、駐日公使且為《二十一條》挨打的章宗祥，伯初是他的胞兄宗元，民初曾任財政部次長、唐山工業專門學校校長等職。宗元是四修家乘補編的總纂，宗祥則為對此事最為熱心且捐助最多者，前後共計中儲券一萬一千七百五十元。其次則為榮初（增驊），共捐中儲券六千七百五十元；我祖父朗西（兆奎）、叔祖述均（兆彬），也合共捐助中儲券六千七百五十元。當時兆奎、兆彬都避難住在上海法租界，宗元兄弟與榮初亦有可能在上海，所以與荻溪聯絡比較方便，共同資助家乘續編的刊印。
羅伯特的祖父祖申，續編譜牒有簡要介紹：“字?生，號無可。母周氏。光緒丙子（1876）正月初八日生。廩生，光緒壬寅（1902）補行庚子、辛醜恩正並科舉人，甲辰（1904）進士，翰林院編修。出使俄國二等參讚官，荷蘭一等參讚官，駐比代辦公使。民國外交部參事，署次長。駐瑞典、挪威特命全權公使，二等大綬嘉禾章，三等文虎章，二等寶光嘉禾章。民國十四年五月十六日即乙醜四月二十四日卒，火葬北京阜成門居士塔。”祖申為荻溪章氏第十五世，與兆奎兄弟同輩。他的妻子姓錢，另有側室鄧氏。一子一女，女名複寶，已許配沈家未嫁而卒；子宗琦，是第十六世，與宗元兄弟及我父學海同輩。譜牒對他的記載，隻有“母□氏，民國八年十月十八日生”寥寥十餘字，可能因為祖申已死多年，宗琦一直僑居在歐洲，加以戰亂頻仍，遂與族人音訊隔絕。宗琦應是鄧氏所生，因錢氏在民國六年即已病故。
祖申兄弟二人，弟弟祖純譜牒亦有記載：“字子山號鈍□，母周氏，光緒癸未（1883）三月初六日生。庠生。美國加利福尼大學農學士。民國農林部僉事，農商部技正，曆充統計科科長、農林司第四科科長、中央農事試驗場場長，棉業試驗場場長等職，兼任北京大學、農業大學等教員。三等嘉禾章。民國十六年任農工部技監，十七年後曆任浙江省建設所技正、科長、秘書，浙江省蠶絲統製委員會委員兼秘書，中央實業部專門委員，經濟部專門委員等職。”他是曾經留學美國的資深科技人員，與海外聯絡較多，所以在祖申病故後曾寫信給宗琦寄養的家庭，建議讓這個七歲兒童回歸故土。祖純有五子一女，前麵三個兒子宗瑛、宗璜、宗瑗都早殤，隻有宗社、宗炎存活下來，女兒宗?嫁給沈氏，不知是否就是其複寶曾許配的那一家。據譜牒簡略記載，宗社生於1921年，宗炎生於1932年。他們是羅伯特血緣最近的父係親人，而且有可能仍然健在，但願他們能有機會與這個五十多年素未謀麵的海外骨肉團圓。
在《補編》的末尾還附有祖純撰寫的《?生公行略》，除敘述祖申簡要經曆外，尤注意說明其個性與品格。文雲：“民國肇建，甲辰同登第者多躋顯要，往往植黨以自重，湯化龍、王揖唐諸人，尤為眾所趨附。及先兄歸，爭致之，悉謝卻，獨就外交部參事。退食餘間，讀書自娛，屏絕酬酢，寂處寡儔。滯部六年，始出任公使。他人之任參事者，不過藉為進身之階，不久遷擢。而先兄不忮不求，坦然任運，蓋亦天性使然也。先兄使瑞典時，距丁母艱未期年，先是庶母周、先嫂錢，及祖純長子宗瑛，皆已相繼殂化。比履任數月，長女複寶又病瘵歿於京師。自此頹喪不振，旋病歸國。歸則病益甚，而禮佛益虔。病革時語祖純曰：吾自三十通籍，做官十六年，清廉奉公，幸免殞越。顧吾分應爾，弟毋□我政績以示人。今大夢已醒，還我明鏡，生前塵埃，幸知拂拭，何可執著過去，重自纏縛？速持佛號，助我往生。祖純謹受教，於是家人繞床合頌。須臾其師廣濟寺現明方丈至，付囑數語，先兄口已不能言，頷首而已。自町芒至日午，呼吸僅屬（續），而神色鎮定，虔聽佛號而逝。從先兄誌，喪葬不訃告，不受□，今且不敢述其政績。遺著有《簫心劍氣樓詩文集》如（若）幹卷。遺孤宗琦才七歲，滯歐洲未歸，鞠育成人，以紹其先，後死者之責也。”羅伯特遠渡重洋回鄉尋根，可以說是實現祖純未了的心願。據《尋根記》稱，羅伯特曾去下昂斜魚□祖墳深情祭掃。我不清楚下昂斜魚□的具體位置，但這確實是有可靠文獻根據的。四修本《家乘》卷十三“事略四”補遺，收有祖申兄弟為其父恩陛撰寫的《山稼府君行略》，內稱恩陛病故於光緒壬辰（1892），享年四十有六。恩陛長期在上海城北新閘巡防局任巡官，所以死後暫厝於滬郊，“越二十餘年□葬於荻港斜魚□先塋”。恩陛是羅伯特的曾祖父，為荻溪章氏第十四世。恩陛往上追溯到第十世，有念祖（聿齋）、光祖（霽嵐）兄弟，四修本《家乘》對他們的墓地有簡略記載，念祖墓在歸安176莊沈塔村，光祖墓在德清西門外一區平陽嶺，似乎都與斜魚□不在一處。據我初步考訂，斜魚先□先塋的購置可能在第十一世見龍（竹友，恩陛之曾祖）另行創立鴻儀堂之後。鴻儀堂在荻港人丁興旺，為荻溪章氏較大的分支，另行設置本堂公用墓地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祖申的骸骨卻決不會歸葬斜魚□，因為他是虔誠的佛教徒，業已屏棄世俗家族觀念。四修本《家乘》補編收有無錫侯士綰撰《無可居士塔銘》，內稱祖申（無可）自使歐病歸，即“奉北京廣濟寺住持現明和尚為本師，受優婆塞戒，易名悟念，屏絕外緣，專修淨土。”所以他臨終要求家人齊誦佛號以助往生，並且是“麵西而逝”。祖純剛“遵遺命為受沙彌冥戒，行荼毗禮，喪葬不赴告，不受□，建塔廣濟寺，塔院在阜城門外五裏許白堆子。”這些年北京地區變化太大，塔院不知尚存與否？羅伯特如有興趣，不妨前往探尋，或許又將有新的發現。
二、《荻溪章氏家乘》四修本及其補編
日本東洋文庫收藏會稽、荻溪章氏家乘為數最多，但《荻溪章氏家乘》四修本之補編則尚缺。補編原意為五修，隻因工料昂貴，無力全部重印，隻有改為單出補編，以續四修本之後，並“以備他日五修時取資焉”。補編刊印於1944年，其時日本侵略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已呈敗相，所以也顧不上繼續收羅新出章氏家乘了。
就目前所知情況，荻溪章氏家乘最早纂輯者，應為章繩曾、章福基等重輯《章氏家傳族譜》（不分卷），即《章氏荻溪支譜》，道光後期湖州歸安荻溪章氏抄本，東洋文庫收藏至今者可能已是孤本。所謂重輯，應是清前期增補重印的《會稽□山章氏家乘》底本，其所以稱為《荻溪支譜》者亦因此故。繩曾為荻溪章氏第十世，《家乘》四修本卷六譜牒二記雲：“字輔，號珊漁，又號墨林。母鄭氏。乾隆乙酉（1765）三月十二日生。廩貢，候選訓導。鹹豐辛亥（1851）正月十六日壽終，年八十有七，葬長趨山。”福基為第十一世，四修本卷六譜牒三記雲：“字養泉，號平田。母韓氏。乾隆乙酉（1765）四月十一日生。太學生。道光壬午（1822）七月二十六日卒，葬堂六堡。”他們在道光初年編成這本支譜，乃是《荻溪章氏家乘》的發端。
從會稽最先遷來荻溪的章氏一世祖乃是章家獨戶，而且連名字都未能流傳下來，可見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二世祖在宗祠的牌位上仍缺名字，大概也沒有什麼文化。三世名綱（又名允發，字維明），四世祖名世德（字□橋，號西翹），五世祖名良榮（字思喬，號斯巢），總算都有了名字。但五世之前多為一線單傳，人丁長期蕭條。到五世良榮才有三個兒子（嘉猷、嘉祉、嘉聞），於是六世分為三支。嘉猷讀書小有所成，四修本《家乘》卷六譜牒一記雲：“字宸獻，又號霞桴。母陳氏。崇禎丁醜（1637）六月初六日生。太學生，康熙庚寅（1710）舉鄉飲介賓。康熙辛卯（1711）五月初八日壽終，葬鈔田村。”據雲郡誌縣誌均曾列傳，可以看做是荻溪章氏遷居百餘年才出現的第一個稍稍知名的知識分子。嘉猷有子二女三，嘉祉有子一女一，嘉聞有子二女一，合共有十個子女，加上父母和每人的妻子，便是十五人的大家庭了。所以七世在譜牒上留名的男丁增至五人，八世更增至十二人。這兩代人讀書做官者漸多，其中較為顯達者是八世的有大。譜牒一以較多篇幅記雲：“原名允明，字容穀，號祜庵，又號臨門。母沈氏。康熙戊寅（1698）九月十一日生。庠生，雍正己酉（1729）科中式舉人。庚戌（1730）科中式進士，殿試二甲，朝考二等，賜進士出身，福建即用知縣，升用主事。曆官工部都水司、虞衡司主事，記名禦史，營膳司員外部，都水司郎中，山東道禦史兼貴州道禦史，禮科給事中加一級。曆充雍正乙卯福建鄉試正考官，乾隆丙辰會試同考官，廣東鄉試副考官，丁巳會試同考官，甲子四川鄉試副考官，庚午順天鄉試監試，兩窯監督，督理五城街道事務，稽查舊太倉事務，纂修《大清會典》工部則例。誥授朝議大夫。乾隆己醜（1769）四月十八日壽終，葬逸村埠長□山。郡誌縣誌列傳。著有《息勻詩文集》、《列郡誌》，藝文略入《兩浙□軒錄》。”《瑞典王子湖州尋根記》說：“市僑辦得知菱湖荻港章家是望族，曾出過不少顯赫的子孫。”所謂望族雲雲，大概隻能從八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