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乃宣因鎮壓義和團與參加民初帝製複辟活動,頗為後世史家疵議,但他早年確曾同情農家疾苦。有書為證,即《桐鄉勞先生遺稿》。我所見者為“丁卯冬日桐鄉盧氏校刊”本,全書共四冊,木刻線裝。
卷六收《劫餘草》詩,其中有“車廠歌”一首:“從此農家無寸土,王家賦重皇家輕。嗟我乃作王家氓,催租吏來穀未熟。雞飛過籬兒女哭,吞聲不敢惹吏嗔,拚向前村賣黃犢。”詩雖不算甚佳,但情景真實,頗得老杜“三吏”、“三別”餘韻。
讀此書所附自訂《年譜》,可增加對“車廠歌”內容的了解。其同治三年丁醜三十五歲一條,記當時勞乃宣奉藩司委查辦淶水縣車廠村禮王府圈地案甚詳:“村在淶水縣西北山麓。村地三十餘頃,有十餘頃為佃種禮王府獵戶之地,餘皆民業也。同治間,以欠租涉訟狡猾之徒,勾結王邸家奴,誣指合村皆王府產,挾縣令插旗定界勘交重租。村民不服,結訟累年,瘐死囹圄,叩閽蹕路,卒不得直。餘奉委,會同淶令陳君傑,親詣履勘,廉得其情,縶王邸奴子痛懲之。白諸上官,力請奏明提省徹究。上官未盡用吾言,委大員覆勘,從事調停,蠲其逋負,輕其租額。民既得釋其重累,亦即隱忍而罷。”
勞乃宣(1843―1921),浙江桐鄉人。同治進士,曆任南皮、吳橋等地知縣,求是書院監院、浙江大學堂監督、江寧提學使。1908年任憲政編查館參議。1910年任資政院議員、京師大學堂總監、學部代理大臣等職,雖參與清末新政,但思想陳腐如故,尤憎惡自由民權之說。民國建立以後避居青島,與前清遺老周馥、趙爾巽、張人駿等時相往還,自稱“十老會”,在詩文唱和、酒食征逐中,“相與勞苦慰藉,釋其遲暮之感,堅其隱淪之懷。”青島成為帝製複辟策源地之一。
勞乃宣與德國侵略分子尉禮賢關係密切,曾在青島合力創建尊孔文社,因此把清室複辟希望寄托於德國。他曾向溥儀正式建議“聯德複清”,應向德國公主求婚並去德國留學。1913年以後的帝製複辟活動連續不斷,乃宣均曾積極參與或附和,直至1917年“丁已複辟”的徹底破產。《桐鄉勞先生遺稿》可看做其一生發展軌跡之實錄,但不能以人廢言,其《東廠歌》惜不為當今史家所注意。
《遺稿》卷首有像讚、年譜、墓誌銘。卷一收文15篇,能反映作者政治思想者,有《變法論》、《論古今新舊》、《共和正解》、《續共和正解》、《君主民主平議》、《論孔教》等。卷二收文32篇,《端忠敏公奏稿序》、《直隸旗地述略》可參考。卷三收文20篇,《書陳東塾先生說長白山篇後》、《十老圖跋》、《印行正續共和正解跋》、《重印正續共和正解、君主民主平議及三函稿跋》可參考。卷四收文31篇,致趙次珊、周玉山、劉潛樓諸人書可參考。卷五收文17篇,《青島尊孔文社建藏書樓記》可參考。卷六收詩《劫餘餘草》、《釜麓草》、《勞山草》。卷七收詩《近聖草》。卷八收詩詞《勞山後草》、《勞山詩存》,亦頗有可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