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教叫什麼名字?”尹福仔細端祥著主教的畫像,問馬貴。
“布朗,美國人。”馬貴回答。
尹福在京城見過許多洋人,他們在參拜皇帝時,有的拘謹,有的傲慢,有的諂笑,有的典雅,但是尹福還沒有見過類似畫上這個洋人的模樣,他的臉上充滿了征服欲,布滿了殺機,是如此猙獰、凶惡、不可一世……
“他怎麼沒有被義和團殺死?”尹福鬆了一口氣,氣浪吹得蠟燭晃動著。
“義和團沒有找到他,他逃走了,這隻老狐狸……”馬貴的話語中有幾分遺憾。
師徒二人重又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尹福對馬貴講了沉香樓發生的事情。馬貴說:“喬摘星很明顯是妓樓上的人殺的,禦璽或許就在那人手中,他是殺人滅口。白日不便行動,明晚我再去探吉安堂,你去沉香樓打聽禦璽的下落。”
尹福忽然道:“馬貴,你聽,地下好像有嚓嚓的聲音。”
馬貴仔細一聽,說:“好像不在咱們呆的地方的地下,好像在遠處。”
尹福伏在地毯上,把耳朵貼在地上,仔細諦聽,然後爬起身來,說道:“不是這地下,離咱們這裏好像有一段距離。”
“不會是誰家挖菜窖吧?”尹福像是問馬貴,又像是自言自語。
“師傅,時候不早了,咱們先睡覺吧,一切明天再說了。”馬貴說著滾到沙發上,一忽兒便輕輕打起鼾聲。
尹福將兩個短沙發並到一起,也委縮著睡著了。
第二天,太陽照得窗簾刺眼,師徒二人才醒來。
尹福與馬貴吃過飯,尹福在屋裏呆不住,還是想到街上轉轉,馬貴見勸不住他,隻好陪他來到街上。
尹福與馬貴正在街上走著,尹福覺得有人扯他的衣角。回頭一看,正是那家客店的店主。店主嚷道:“客官,你剛住了一天,怎麼連招呼也不打,就一拍屁股走了,快拿一天的店錢來!”
尹福連忙陪著笑,說:“對不住,對不住,隻因一時追人,忘記了。”說著朝懷裏一摸,身上已無分文,銀兩不知何時遺落。
尹福有些不好意思,對店主說:“銀兩嘛,到時一定還你,我忘記帶了。”
馬貴見師傅犯難,趕忙去摸兜內,原來他也沒有帶銀子。
就在此時,尹福猛覺背後風響,順手一接,是枚銅錢;又聽鳳響,又一接,又是一枚銅錢,一連接了一大捧,尹福感到納悶,抬頭一看,是旁邊一家酒樓上扔下來的。
“你這手裏不是有錢嗎?”店主睜大了眼睛問。
“這,這不是我的呀!”尹福不知所措地說。
“不是你的,怎麼會在你的手裏,快還我錢吧。”店主的眼裏露出貪婪的目光。
尹福把手裏的一半銅錢塞到店主的手裏,然後對馬貴說:“走,我請你喝酒,這些錢足夠了。”
二人進了路旁那家酒樓,店主把他們帶到二樓。二樓非常清靜:隻有五六個人,尹福和馬貴坐在靠近窗戶的座位坐下。店主端來兩瓶汾酒,一盤牛肉、一盤陽春豆,兩個人喝起來。
尹福是個細心人,他一邊喝一邊在尋找方才擲銅錢的人。他們的左麵是兩個中年漢子,已經喝得醉乏,後麵有一個老婦,一邊飲酒,一邊自言自語。前頭有兩個和尚,一老一少,不喝酒也不吃肉,桌上擺著五盤花生米,花生農皮散了一桌一地,可能是借這個地方敘話。
二樓西北角有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穿一件土黃布主腰,套一件青娥噔綢馬褂子,褡包係在馬褂子上頭,挽著大壯的辮子,背上斜背一口寶劍。
尹福見這後生背影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