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發”母親換前途,汙名成一生之累(1 / 3)

第二章 “告發”母親換前途,汙名成一生之累

子公兩手戴著木製的手梏,頸上拴著鐵鉗,腳上也沒閑著,一副鐵鑄的腳鐐讓他動彈不得。他隻能靜靜地坐在草席上偃仰嘯歌。看見我,他的眼睛裏射出驚喜的光芒。我心裏冷冷一笑,這小豎子終究還是怕了,往日的神氣呢?不過很快悲哀填充了我的心胸,我叫來獄吏,怒衝衝地問他:“我們家子公不過是負債的刑徒,用得著戴這麼重的刑具嗎?”我平素雖然不關心公家的事,但是究竟生長在鄉吏家,耳熏目染,也懂得不少律令條文,知道負債的犯人是用不著這麼對待的。何況他們還要罰到邊郡去當戍卒,戴刑具弄殘了手腳怎麼辦?

獄吏並不認識我,我是賄賂了牢監進來的。他從上到下看了我一遍,嘖嘖驚歎了兩聲:“好漂亮的女子,跑到牢裏來幹什麼?”

我說:“我是子公的親戚,特意從魯縣來看他的。”

“沒想到這個賊刑徒還有你這麼一個高貴美貌的親戚。”獄吏的眼光像鋸子一樣在我身上來回拉動,又狐疑地說,“那他為什麼會負債入獄呢?”

我急切地說:“你趕快給他鬆掉刑具好嗎?他欠多少錢,我都替他還了。”說著,就掏出自己帶出來的幾件黃金首飾,它們加起來起碼值五千錢。

獄吏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他搖搖頭:“晚了,他現在可不僅是負債這麼簡單了。關進來的第二天,他就想逃跑,還打傷了我們的同僚,這次去敦煌是去定了,多少錢也別想贖他回家。”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美女啊,你沾上這麼個親戚真是倒黴。”

我快要瘋了,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叫了起來:“阿母,我要你幫我,把子公救出來。救他出來,你們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們,要我嫁抽屜,我就嫁抽屜,要我吃屎我也幹!”

母親當時正在門外等候,聽見我的驚呼,嚇得不輕。她把頭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認出來。一個鄉嗇夫的妻子,跑到監獄來看一個欠債的無賴子,是怎麼也沒法解釋清楚的事。她揮揮手,她身邊的兩個婢女馬上跑過來死死捂住我的嘴巴。我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肺都快氣炸了。如果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子公在監獄裏遭受這樣的折磨,還不如馬上死了。

我鼓足全身的力氣掙紮,兩個婢女雖然經常下地耕田,長得非常粗壯,但在我狗急跳牆的掙紮下竟然一時無法讓我就範。那個獄吏在旁邊看到這個場景,有些不知所措。他又不好意思馬上將我們趕走,畢竟上司囑咐他要對我們客氣,他自己剛才也收了我們不少賄賂。

母親有些手足無措了,這樣鬧下去,她怎麼去向父親交代?尤其是我來探獄的事一傳出去,瑕丘縣就會鬧得沸沸揚揚,我們樂家有再大的家產,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瑕丘雖然小,畢竟靠著孔孟之鄉,這種丟人的事可不能發生在我們這種人家啊!

我們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聽見監獄外“轟隆”一聲巨響,嚇得我們都打個冷戰。接著我聽見外麵有慘呼的聲音,那個獄吏遲疑了一下,轉身就往外跑,兩個婢女興許也有點好奇,探長了脖子透過窗欞往院子裏看。實際上監獄的過道上窗戶很小,而且開得很高,很難看見外麵。但是她們一旦三心二意,手上的力氣就鬆了,我一下子掙脫了她們。可是掙脫她們又怎麼辦呢?我又變得無所適從,隻是悲傷還實實在在地憋在心裏。

母親臉色大變,對婢女說:“趕快,我們離開這裏。”但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幾個臉上塗滿了黑灰的人已經衝了進來。一個掄著大斧,大聲喝道:“子公在哪裏?”

我急忙指指子公待的牢房,我猜想他們是上天派來救子公的。那幾個人衝過來,用斧頭一頓狂劈,監獄門霎時被他們劈了個大窟窿。他們蜷身鑽了進去,緊接著,裏麵響起了叮叮當當砸鐐銬的聲音。

我心裏又緊張又興奮,很想親眼看著子公被救出去。但是我母親快崩潰了,她大罵了一聲,叫兩個拖住我的婢女鬆開,命令跟從她的男仆上前把我拖出去。顯然眼前這件事太驚險了,如果不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很可能會被牽扯進去,就算到了縣廷把事情辯明白,也會鬧得灰頭土臉,世人皆知。我們樂家還要不要臉啊!為了子公,我可以不要臉;但他們並不愛子公,他們要臉。

我被兩個男仆強拖著出了獄門,牢監也聞聲而來,看見我們,急忙把我們拉到附近一座空牢房,打手勢囑咐我們不可出聲。我們剛跑進去,就見窗口蜂擁跑過大群穿緋紅公服的縣吏,舉著長戟和弓弩等武器,往子公所在的監獄奔去。我聽見一個腰間掛著黑色印綬的中年男子大聲命令道:“弓弩手,聽到我的號令立刻放箭!如果賊刑徒不束手就擒,就當場射殺!”

我當即頭“轟隆”一聲,暈了過去。

後來我才知道,來救子公的就是他們裏那幫蓬頭垢麵的猴子,但是他們並沒有成功。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都以“篡取罪囚”的罪名被判處戍邊,判決完之後,還得先在牢裏坐坐,就等十月被押解出發的時節了。而子公更倒黴,因為張弓將一個縣吏射傷,被縣決曹判為賊殺縣吏,棄市。判案爰書很快送往長安,他大概活不過今年冬天了。

那天母親不管我的反抗,最終下了死命令,讓婢女強行把我拖了回去。我是事後才知道子公的逃跑再次失敗的,據說他們雖然跑出了監獄,但是最終沒有跑過搜捕的車騎。而且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父親在這次搜捕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自告奮勇向縣廷要求當搜捕首領,縣長答應了。父親命令縣吏要不惜一切代價捕到逃犯,否則全部治罪,如果逃犯敢於抵拒,立刻格殺,捕到則重重有賞。我這才知道父親是多麼恨子公。為什麼這麼恨,也許其他當父親的能理解,總之我不能。

母親為此大大地受了驚嚇,從此再也不聽我的意見。沒過幾天,我被順利嫁到王家。新婚之夜,當那個男人迫不及待地脫光我的中衣的時候,我悲哀地意識到子公永遠是我心中一個遙遠的夢了。我無助地忍受著這個男子在我身上的壓迫,身體沒有半分快樂,子公帶走了我的靈魂,快樂是附在靈魂上的,和肉體似乎毫無關係,除非他在某一天肯把靈魂還給我。那個男人邊在我身上動作著,邊含糊不清地說:“美人,我早,就在等,這一天了。哼……哼……我早就等——”這使我想起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我記得《容成子房中術》裏說過,女子在懷孕的初期交合,可能會導致“變子”。我心裏有些緊張,一會兒既擔心子公的孩子流出,真相大白,我也會完蛋;一會兒又感到傷心失意,覺得既然不能嫁子公,死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腦子裏這樣矛盾著,身體本能地躲避著他的進攻。他卻以為是我害羞,愈發起勁。這天晚上,這個豎子蹂躪了我數次,不過聊堪告慰的是,不管怎麼樣,子公的兒子在我肚子裏好好的。唉!我自幼生活在孔孟之鄉,卻染上了三河、關中一帶婦人對待男女交合的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有時靜靜想起來不由得想尖叫幾聲才能減弱羞愧。

新婚三天之後,那個男人帶著我回父母家歸寧。我不得不承認他對我很好,一路上他對我噓寒問暖,我沒有情緒理他,隻是懨懨地從車窗看著外麵的風景。今天,瑕丘縣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集市比尋常似乎要熱鬧許多,車子駛到城門附近,我看見很多縣吏在吆喝著,凡是路經旗亭的百姓全部被截住,趕進一個平時賣豬的圈裏。我看見一個麵色黧黑的男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辯解著什麼,從他嘴巴開合的形狀和手勢來看,他大概是說:“幹什麼,幹什麼要我去豬圈?”但是那個縣吏報之以清晰的怒喝聲:“不幹什麼,他媽的叫你進去就進去!”他的聲音曆曆如在耳邊。

好在我們的車是官車,縣吏們不敢攔,反倒齊齊躬身施禮,向我們問好。我夫君掀開車簾,也客氣地溫言慰勉他們。他是個好人,一般的縣令公子有這麼好脾氣的不多,我這麼認為。我繼續透過車窗朝外望,看見豬圈裏人頭攢動,伸長了脖子往豬圈中心仰望。那中心的部位臨時搭起了一個台子,我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縣吏氣宇軒昂地上場了,他兩手展開一卷竹簡,開始一本正經地向人群宣讀著什麼。我心裏一緊,該不是要斬人吧,這麼熱鬧。我聽手下的婢仆們說過集市斬人的盛況,但我自己從沒去看過。父母都不讓我去,理由是“君子遠庖廚”,好笑,斬人像庖廚那樣麼?但既然我們是富貴人家,就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樣去集市湊這種悲涼的熱鬧。我這時最擔心的是,子公會不會在被斬的人中。雖然我知道子公的罪行就是棄市,可這畢竟是五月,草木欣欣向榮,按照大漢的規矩,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季節實行斬人的刑罰。然而我還是知道自己的臉色在這時非常難看。

我的夫君首先發現了我的臉色,趕忙問我怎麼樣。我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指著人群問:“今天縣廷要斬人麼?”

他的臉色立刻釋然了:“怎麼,可能?大漢的,律令,隻在,秋冬斬人。何況如果,真要斬人,的話,我就不會,讓馭者路過,這個集市。”

“那為什麼這麼多人?”我的心頓時落下了,指著車窗外。

他笑了笑,抽屜一樣的下頜骨好像很吃力地開合著,也許他不感到吃力,但我為他擔心。這讓我自己都驚訝了,我是不是對他有好感了?我都知道為他擔心了啊?!

“據阿翁說,昨天長安,丞相府、禦史寺聯合,發下皇帝詔書,逐捕,一個逃犯,命令天下郡國,所有鄉亭,都必須傳達,倘若,百姓,有發現這個,逃犯蹤跡的,立即,報告官吏。縣廷,不敢怠慢,所以一早,就將文書下達,各亭市,都要,向百姓。宣讀。”

“哦,”我好奇道,“什麼樣一個逃犯,竟然要詔書名捕,值得這樣大張旗鼓?”

夫君道:“說起來,你還,恐怕不信,連我自己,也奇怪呢。這次詔書,名捕的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而且逃亡,起碼三十,多年了——這簡直像,大海撈,針啊。”

這時我耳邊隱約傳來那個縣吏宣讀詔書的聲音,百姓們因為也開始在豎著耳朵聽,萬頭攢動的人群頓時靜止了,好像魂夢中的死亡場景。我感覺我們的車像樹葉一樣從天空緩緩飄過,隻聽得風聲中飄過來幾句這樣的話:“雜驗問鄉裏吏民,嚐取婢及免奴以為妻,年五十以上……”

好一會兒,我才重新回到現實,問他:“君房,這個逃亡的老婦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說說?”

“難得,你這麼,有興致,我有什麼,理由,不滿足,我的,美人呢?”他的臉上興奮得放了光,這幾天我都沒給他什麼好聲色,也難怪他會這樣受寵若驚。

“這件事,說起來,就長了。武皇帝,征和二年,也就是,三十九年前,當時的衛太子,劉據被奸賊,江充陷害,不得已,發兵自救,兵敗自殺。沒過幾年,武帝駕崩,立了八歲,的新皇太子,為帝,就是昭帝。昭帝崩後,今上即位,到今天已經,二十二年了。什麼,快點,嗬嗬,你怎麼,這麼著急,其實,這些都是,很重要的,背景。好吧,嗬嗬,那我,講快點兒。五鳳,四年,也就是,兩年前,武皇帝僅存的,一個兒子,廣陵王,劉胥謀反敗露,自殺。你不知道,當年為了,這個劉胥,也曾經,鬧得,沸沸揚揚,劉胥有一個,女婿叫沈武,當時官為,京兆尹,參與過衛太子,的謀反事件,最後跳崖,身死。據說沈武,是大漢立國以來,最合格的,京兆尹,連後來,威名赫赫的,趙廣漢和,尹翁歸都,不及他。我又,囉唆了,見諒。總之,劉胥死後,按照,律令,他的官屬奴仆,都得連坐,他有一個愛妾名叫李惠,這個李惠,又有一個同產妹妹,叫李中夫,曾經,嫁給了衛太子,的奴仆嬰齊,嬰齊死後,李中夫,又改嫁了,一個叫,陳遊的人,夫婦倆,同時依附蓋主。元鳳元年,蓋主,因為謀反自殺,按照律令,他們都得,沒入中都官為奴仆。但是,他們害怕被處死,就雙雙逃亡了,逃亡的時間,離今天也有,差不多三十年了。昨天,得到的詔書,所要名捕的,就是這個,叫李中夫的人,詔書上寫的逐捕,理由,是她的同產姊姊,李惠因為犯有,大逆無道罪,按照律令,同產必須,連坐。所以詔書下達,給天下,各郡國,說一旦有,發現了李中夫,蹤跡的,百姓,要立刻,報告官吏。凡是告發,有功者,如果,想當官,可以當,二百石的官;如果,想要錢,可以得到,二十萬錢。你看,這個價碼,開得,真不小。”

他說完這些話,累得已經額頭冒汗,可是我心裏還很好奇,不得不追問下去。

“是不小。”我搖搖頭,“不過真是讓人心生疑竇,這個李中夫逃亡已經整整三十年了,既然一直沒有發現蹤跡,興許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吧,哪裏還能找到?對了,她長什麼樣子,詔書裏該寫了吧?而且,現在已經是個老嫗了吧?”

夫君笑道:“是啊。逃亡的,時候年齡,都將近,三十,現在,大概是,六十歲的,老嫗了。詔書上說她,中等身材,黃色的,皮膚,黑色的,頭發,橢圓的,臉,尖下巴。現在哪裏,還會是,黑發,橢圓的臉,大概,也成了幹,棗吧。”

“看你挺老實的,沒想到說話這麼刻薄。其實人都是要老的,我老了也會是一枚幹棗,那時你一定會厭煩我的吧?”我笑道,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他說話這麼有趣,和子公一樣有趣。

他又笑了笑:“你,現在,也並不像,一枚,鮮棗啊!”

“什麼?難道我現在就幹了嗎?”我有些不高興了。

他趕忙賠笑:“不會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身材,頎長,肌膚,飽滿,根本,就不像,棗子,你像,一顆葫蘆,熟透的,葫蘆,鮮翠欲滴。你就算,再老,也會很好看的,我深信,這一點兒。”

我心裏立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高興,虛榮心得到巨大的滿足。子公說話油腔滑調,我很喜歡,但他從來就不會說類似諂媚我的話。沒想到我這個下巴像抽屜的夫君,結結巴巴,竟然也會討女子歡心,我真要對他另眼相看了。我又想起了自家院子裏種的葫蘆,一到夏天就在窗前搖曳。葫蘆成熟了,就是鮮翠欲滴的。看著這些青翠的小生靈,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用鏡子照照自己,我的雪白的臉蛋,粉嫩的胳膊,似乎也要沁出水來。我微笑地看著抽屜,道:“好啦,不開玩笑了,你接著往下說吧,詔書裏還說了什麼?”

“其他,也沒什麼了,你說說,你有什麼疑問吧?”他道。

我說:“嗯,我有幾個疑問,不知有沒有道理。第一,這個李中夫的同產姊姊李惠既然是廣陵王的愛妾,那麼在廣陵王謀反自殺的時候就該連坐棄市,但廣陵王是兩年前自殺的,為什麼拖到現在才逐捕李惠的同產妹妹?第二,李惠是不是參與了廣陵王的謀反?如果參與了,李中夫也是‘謀反罪’,早該處死;如果李惠沒有參與,則她本身隻不過是‘從反者罪’,應當沒入為奴婢。從反者罪犯的同產妹妹,似乎不值得朝廷如此追查。第三,李中夫逃亡民間三十餘年,毫無蹤跡,這麼一個老嫗,根本不會對朝廷構成威脅,是否值得今上專門下詔書來逐捕?”

“唉,你要是,個男子,一定會,比我有,出息的。”他歎了一聲,“你好像,一個斷案,老吏,分析得,頭頭是道。不過,詔書上寫明,這個李惠,是大逆無道,顯然,是謀反,但似乎,又不像是,參與劉胥,的謀反,否則,不會拖到,兩年後,來追查她的,同產妹妹,而且,這個妹妹已經,失散了,三十年。也許,這裏麵,有其他,隱情。不過,朝廷的事,我們,操什麼心,上麵說,捕誰,我們盡力,去辦就是了。捕到了,是我們的福氣,可以,升官;捕不到,也沒什麼,畢竟一個,失蹤了,三十年,今天可能,已經麵目,全非的人,捕到的,可能性,並不大。”

我若有所思,其實我平時並不喜歡思考這些問題,為什麼我今天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自己也不明白。我總感到麵前這些事和某個很熟悉的東西有關,到底是什麼熟悉的東西,卻一下子怎麼也想不起來,隻是隱隱感覺到心中有一絲恐怖。

車子終於到了家,今天父親“取告”在家,請了很多裏中父老,排了豐盛的宴席,接待我們這對新婚夫婦。父親好像對我有些歉意,說話變得十分客氣。當一係列禮儀活動過後,父老們開始比較隨便地觥籌交錯,唱歌起舞,嗚嗚咽咽的歌聲響徹了整個院庭。有些老頭子喜歡唱歌,也不管自己的嗓子難聽不難聽,平時在家聽眾不多,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獻醜。他們年長有地位,誰也不敢說什麼。我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場麵,幹脆和母親到樓上去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