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名聲是升官之本
“什麼好處?”我驚訝道。
他道:“好的名聲,也就是孝悌的名聲。這是今上最喜歡的。”
我想起今上確實是一個柔仁好儒的人,對倫理孝悌非常重視,即位以來,很快提拔了很多儒生,都是以品德著稱的。如果我也能因此獲得好的名聲,恐怕真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於是我首肯了。
公平地說,我自己所做的事的確有些不地道,當初我誘殺那些救陳湯的人,一方麵是不服氣,一方麵也是想討好新即位的皇帝,哪知道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在先帝看來是“大治”的功績,在新皇帝眼裏卻得到“慘刻”的評語。不但官沒升上,還險些降職。有個術士曾對我說:“主君的行為有傷陰德,所以難以升官,能不丟祖先的爵位就算不錯了。以後好好積善救人,或許子孫還能發跡。”
也許陳湯的勸告是對的,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處境一天天好轉了。
我得到了好的名聲,孝悌友愛的名聲。當初三輔的列侯們對我是多麼不理解啊,他們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驅逐我的弟弟,就如不理解我為什麼又把爵位拱手讓出一樣。這時我可以向他們解釋,我之所以對弟弟前倨後恭,是想讓他先吃點生活的苦頭,從此明白先人爵位的來之不易,以便將來能謹慎守職,不致給先人蒙羞。我的解釋雖然不是那麼自圓其說,但也頗有一些人對之深信不疑,朝廷的大多數公卿們從此也似乎對我另眼相看。
我還需不需要再對父親怨恨,對弟弟仇視?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簡直無所適從了,好像孤身站在九衢的大街上。
“府君現在可謂因禍得福,我看小小的曆陵八百戶不算什麼,下走認為,府君應該好好利用現在的名聲,力爭另謀大邑,光宗耀祖。”有一天,陳湯這樣勸諫我說。他被我救出後,如今已經成了我的門客。
我不置可否。
陳湯似乎擔心我心中不悅,急忙又道:“當然,曆陵是府君先祖留下的封邑,府君本來應該敬保有之。不過光是謹守先人遺業,也不能算是最善。所以下走認為府君完全可以更進一步,獲賜大邑。”
“嗯,希望能如君的吉言。”我對他的建議逐漸心中蠢動起來。
但是他的吉言並沒有應驗,我照舊當著我的廷尉,日子過得波瀾不驚,不知不覺一年就過去了。陳湯一直屈居在我府中,他在朝廷的名聲實在不堪,我也沒有能力再度保舉他。而且因為他的緣故,新近升為京兆尹的王翁季對我也耿耿於懷。說實話,我能保住陳湯的命就算不錯了,如果不是在我的羽翼下,他很可能會再次遭到王翁季的暗算。作為一個京兆尹,王翁季要對付像陳湯這樣一個平民還不是易如反掌?
說起來仍有一些私心,我決定讓陳湯去外郡躲避一陣,等他的獄事完全平複再回來。
他爽快地答應了,恐怕他自己也覺得待在我這裏太寂寞了。他說不需要我推薦的外郡朋友,他在河西四郡也有幾個知交,我沒有堅持。後來我收到一封來自河西的信件,是他寫來的,說他現在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在河西四郡一帶做些販魚的生意,叫我放心。我一向也覺得依他的性格,實在是個坐不住的人。如果老待在我家,我也覺得很難應付。我幫不上忙,反而在他麵前會感到羞愧,他離開了也好。
我在廷尉這個職位上一幹就是數年,似乎沒有升遷的希望,直到有一天,曙光似乎要降臨了。
那是永光三年七月的一天,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帝聽朝接見百官的日子,我一早去未央宮前殿上朝。自從幾個月前平定西羌的叛亂之後,朝廷可以說是保持著表麵的太平,聽朝不過是例行公事。今天百官奏事完畢後,皇帝沒有立刻退入後寢,而是突然下詔,諭告任命左將軍衛尉許嘉為大司馬車騎將軍,以代替三個月前去世的前任車騎將軍王接。
這個詔令一點兒也不出人意料,而且似乎還來得晚了一些。許嘉在今上即位的第一年就被封為平恩侯,以繼承他叔父,也就是先帝的嶽父許廣漢的爵位。和先帝的外祖史氏一樣,許氏也是一直受到皇室尊崇的外戚。兩年前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因病去職之後,朝臣一直以為繼任的會是許嘉,卻不料被皇室遠房外戚的王接得了那個職位。這也難怪,雖然論親疏的程度王接不如許嘉,但是從史高到王接,再到許嘉,三人到底是按照親疏程度將職位遞進交接的。史氏是先帝的外祖家,王氏是先帝的舅家,而許氏則是今上的舅家。大漢的朝廷無時無刻不踐行著儒家“親親尊尊”的教誨。
詔書讀畢,廷上登時響起一片歡呼聲:“萬歲!萬歲!”
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皇帝結束了朝會,群臣都蜂擁上前向許嘉道喜。我則怏怏地走出前殿,因為那麼多人,我是擠不上前的。就算擠上了前,我平素和許嘉也隻是點頭之交,他根本不會對我有印象。
在殿門口,我碰見了京兆尹王翁季,雖然因為陳湯的緣故,我和他的關係有點生澀,但是麵子上的交情究竟還要保持。我滿麵堆歡,跟他打招呼:“王府君無恙,幸會。”
他那張老臉上也立刻擠出真誠的笑容:“多謝掛念。廷尉君也無恙。”
於是我們親熱地邊聊邊走,前殿有上百級的台階,我們才剛下了幾級,就聽到有個聲音在身後喊:“長卿君,請留步。”
我猶自低頭走我的路,因為朝臣中字叫長卿的起碼有好幾個,比如大司農李堯和光祿大夫周非,他們的字都是長卿,我想不會是叫我。沒想到王翁季回頭望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而豔羨:“廷尉君,車騎將軍叫你呢。”
我心中一震,趕忙回頭,見許嘉果然站在第一級台階上看著我微笑,他身邊還立著丞相扶陽侯韋玄成、禦史大夫薛廣德、衛尉李雲,都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王翁季帶著一絲忌妒的語氣,輕聲說:“廷尉君發跡了可不要忘記下吏哦。”
我客套了一句,趕快轉身,強行按抑住心中的激動,不緊不慢地走上台階,來到許嘉麵前,躬身道:“恕下吏重聽,不知將軍有何見教?”
許嘉撚著頜下的胡須,和藹地說:“長卿君,今天晚上敝宅有飲宴,長卿君如果沒有別的安排,希望能枉駕光臨。”
按照大漢的慣例,新任的大司馬車騎將軍在任命的當天晚上,一般會在家裏舉行宴會以為慶賀,表示感謝皇帝的恩寵。作為巴結除了皇帝之外人臣之極的機會,哪個朝臣不想成為宴會的客人?
可是我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希望,因為我和許嘉幾乎沒什麼來往,雖然我也位為九卿,但相對大司馬車騎將軍這個職位來說,那又幾乎不值一提了。可是,沒想到……
我的心差點要從胸腔裏跳出來,聲音顫抖:“承蒙將軍厚愛,下吏豈敢推辭?”誰會想到,我這個在一般百姓眼中被視為神仙一樣的高官廷尉,在大司馬車騎將軍麵前會是這樣一種諂媚的樣子。然而在朝廷中就是這樣,尊卑井然,由不得你不隨俗。隻是我不明白,為何許嘉會突然對我高看一眼?
在宴會上,我才恍然大悟。許嘉是這樣對我開誠布公的:“長卿君,我對君義讓爵位給幼弟的行為非常敬佩,一直想和君結交,隻是沒有機會,機緣也不湊巧。現在蒙皇帝陛下隆恩,擢拔臣為大司馬車騎將軍,總管內廷奏事,自當全心竭力,為主上分憂。這樣我也可以放手做點事了,希望君以後能經常不吝賜教,並向我推薦人才啊。”
啊,原來還是因為我讓爵位的事。我不由得苦笑,他哪裏知道我那次的讓爵背後有那麼多的隱秘。看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次無可奈何的失足帶來的卻是這麼大的豐收。我伏席道:“承蒙將軍厚愛,下吏怎敢不竭盡全力輔佐將軍,報答將軍的知遇之恩。”
“很好。”他笑了笑,短小的身子似乎有著想象不到的威嚴,“那麼,我想向皇帝陛下薦舉君為侍中,以備內廷樞機顧問,不知君有意否?”
加官侍中,誰會無意?誰不知道侍中可以經常侍候皇帝左右,有了這個加官,外廷的官員哪怕是丞相對我也得客氣三分,我心中大喜,趕忙表態:“蒙明將軍厚愛,下吏真是萬死不辭,赴湯蹈火,不足以報答明將軍。”
“嗯,很好,隻要君為公家盡心做事,皇帝不會虧待君的。以君的才幹,將來再次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時你們兄弟雙侯,一定會傳為佳話,留名竹帛。”他再次鼓勵道。
我也再一次鄭重地表示感謝。這場宴會一直延長到深夜才罷,以致回到家中,我也毫無睡意,興奮不已。
家仆們侍候我洗沐,都各自去睡了,我進了自己房間。羅敷還在燈前等我,我把這個喜訊告訴羅敷,我和她的兒子現在都已經六歲多了,可我還是那麼愛她。聽到這個喜訊,她也非常高興,我們躺在莞草編織的席子上,熱烈地交談,熱烈地憧憬,又覺得非熱烈地交歡一場不足以澆釋心中的興奮之丘。
於是我們開始在床上興奮地交歡。
這種別樣的慶祝細思起來其實不值一哂,因為那好事現在究竟什麼也沒有兌現。不過,究竟是車騎將軍的親口許諾,它足以使一切夢想都變得觸手可及。想來人真是一種可憐的動物,小小的名利竟然能讓人的興奮彷徨無依到這種地步,他們到底是不是天底下圓顱方趾的萬物之靈?
“如果我再次封侯,一定要把爵位傳給我們的兒子。”劇烈的興奮中,我向身下的愛妾許諾。
激情停止了,我們的身體也停止了,但是仍互相擁抱著,顧不得七月夜間殘存的暑熱。她笑道:“就像你父親把爵位傳給你弟弟那樣。”她象牙般的潔白牙齒在月光中熠熠生光,像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含在她嘴裏。很多女人的牙齒一到年紀大了就會發黃,但是她沒有,大概這也是我一如既往愛她的原因。
我笑應道:“也許處心積慮地把爵位傳給幼子,是我們陳家的特性罷,流在血液裏的特性。”
“可是你怎麼麵對你的長子呢?難道你現在一點兒也不怨恨你的父親了?就算你不,你又怎麼能讓你的長子不怨恨你?”羅敷低聲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點兒糊塗了。
她修長的指甲在我的胸前刮來刮去,輕笑道:“如果你真能封侯,應當把爵位留給你的長子。我們母子隻要生活富足,就心滿意足了。什麼爵位,不過如過眼煙雲。古來富貴而名磨滅的不知凡幾,又有什麼意思呢?要是我的夫君能夠建功立業,留名青史,就算是個布衣,妾身也會心滿意足的。那樣我就可以對我們的兒子說,你的父親就是那天下皆知的英雄,他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樣在人類的夜空中閃爍。我們都會為你感到自豪的。”她的手抬起來,指著窗外。
我不由得歎道:“我的羅敷就是和其他婦人不一樣。既然你這麼說,我會盡力的。”
看著半牆的月光,我摟緊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夢鄉。
也許內心的興奮還蘊積在心,很早我就被鳥鳴喚起。身旁早空無一人。羅敷已經起床,大概準備早食去了。也真難為了她,每天要侍奉我,還要侍奉我的嫡妻。還好,她和我嫡妻的關係非常好,有這樣的賢妾,少了我很多憂心。我也穿戴好起床,今天蒙恩準,可以不用去廷尉府坐曹視事。早晨的院子裏有著清新的香氣,太陽還沒有升起,這是一天中最涼爽的時候了。
我一路踱到後院去,這所宅子是我新建的,早先的宅院連同爵位一起讓給了弟弟。其實簇新的宅院更適合我這種膽小的人,更適合我這個天天和刑徒打交道的大漢朝廷的廷尉。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滑稽。
庭院裏有雕花牆那邊傳來琅琅的讀書聲:“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我聽出是陳湯的聲音,他前段時間從河西回來了,麵目黧黑,好像飽經滄桑的樣子。我問他這幾年幹了些什麼,他也隻是敷衍,可能過得很不順心,羞於開口罷。他向我要求暫時在府中借住一陣,等租賃到房子再搬出去。看著他衰老很多的麵龐,我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在監獄裏向我滔滔不絕的樣子。時光催人老,確實如此。
這時我心裏突然異常興奮起來,如果說幾年前我還沒有能力幫他的話,現在我或許可以做到了。
於是我從牆壁後轉了出來,對陳湯喊道:“子公君,這麼早就起來讀兵法?”
他看見我,趕忙把竹簡挾在腋下,躬身施禮道:“府君安好,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笑著指指他腋下的竹簡:“不如你啊。剛才聽君念書,沒想到數年不見,君還是好學不倦啊。當初告訴我在張掖販魚為生,恐怕不是實情罷。”
“完全是實情,隻是過得實在不順利,不得已罷了。”他有點頹然。
我道:“如果給君機會,君果然能出其不意,斬首立功嗎?”
他苦笑道:“唉,府君休要取笑,下走此生恐怕難以出頭了。”
“君無須如此沮喪,原衛尉左將軍許嘉昨日被今上拜為大司馬大將軍,他諭告我,要我推薦人才,應郎官之選。我決定推薦君。”我說。
他眼睛睜得老大,激動道:“真的?實在太感謝府君了。”但他低頭想了想,又遲疑道:“不過,下走秉性脫落不羈,在長安一直受人誤解。前富平張侯因為舉薦下走為秀才,被奸人構陷,導致削戶二百,幽憤而逝,下走一直覺得對不起張侯。”
我笑道:“那君的意思是,怕以後連累我,拒絕讓我推薦囉。”
“這個……”他有點張口結舌了。
我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他是如此想出人頭地的人,怎麼會因為怕連累我而拒絕推薦呢。不過客氣的話還是要講兩句的。見他這麼尷尬,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就算心情大好,也沒必要這麼開玩笑。於是我正色道:“其實車騎將軍這次對我另眼相看,還要感謝君對我的勸告,當初我的心都險些被複仇的火焰焚化了,多虧君指點我,說好的名聲也許比一個列侯的爵位更有用。我聽從了,現在果然得到回報。他說之所以和我結交,都是因為我為人孝悌。”
陳湯有點不好意思道:“哦,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也是下走的切身體會啊。當初下走如果肯回鄉奔喪,博得一個孝悌的聲名,又何至於此呢?那時心裏一直想,自己好不容易被舉薦為秀才,列為郎選,怎麼能千裏迢迢回鄉服喪浪費時日。雖說服喪為孝之大者,為人子者應當做的。但是身佩官印,軒車怒馬豈非更是孝順嗎?隻是沒想到欲速則不達,反而從此沉鬱數年,一直到今天還不得不麻煩府君照顧。”
“君的話可謂至言。真是吃一塹,長一智。”我笑道。我很想問他,如果再次碰到類似的抉擇,他會怎麼做。但是一想,何必讓他尷尬,於是打消了念頭。
他見我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又遲疑地問:“府君認為這次舉薦我能成功嗎?”
“有車騎將軍許嘉出麵,有什麼不能成的?”我肯定地說。
他仍是憂心忡忡:“當今皇帝柔仁好儒,車騎將軍既得皇帝陛下的寵幸,情致愛好必定和皇帝陛下差不多,像下走這樣的,隻怕車騎將軍也不會喜歡罷?”
我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昨天我在車騎將軍的府第,意外地見到了一位客人,讓我明白,車騎將軍實際上很喜歡勇敢有才的人,和皇帝陛下一味的柔仁好儒相比,是不完全一樣的。況且就算皇帝陛下自己,也未必完全不喜歡能征善戰的猛士,隻是天下還算太平,不需要大肆用兵。所以當年孝文皇帝才會感歎:‘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如果天下真有猛士,能幫皇帝守邊,使大漢江山永無邊患,就算是皇帝也會胸懷激蕩的。”
陳湯兩眼放光:“哦,那位客人是誰?”
“前遼東太守甘延壽,你聽說過嗎?”我道。
“‘翼虎’甘君況,當然知道,他的名氣實在太響亮了。”陳湯馬上應道。
我笑道:“是的,不過他也是廢居家中多少年了。”
陳湯道:“可惜,這麼一位以騎射聞名天下的羽林郎,據說他射箭的水平超過當年的飛將軍李廣。不知道是真是假?現在他也應該有五十歲了罷。”
我說:“豈止是騎射第一,他的膂力和跳躍的能力也遠邁同儕。二十五年前,先帝在上林苑豫章觀舉行羽林健兒武藝大試,甘延壽一試成名,一百斤的石頭,他竟然投了幾十步遠;九尺高的羽林亭樓,他也可以一躍而過。先帝因此對他大為讚賞,當場拜他為郎。接著,他又在手搏大賽中擊敗所有對手,升遷為期門郎,不久再升為太原令、上郡都尉、安定太守、遼東太守,連匈奴都怕他,聽說他當太守的地方,匈奴人根本不敢犯邊,稱他為‘翼虎’。”
陳湯歎道:“這就是‘翼虎’稱號的來由。我大漢開邊萬裏,可是如此健者,卻也不得不閑居。二十五年前,那時我還隻有八歲,真是光陰似箭。當年雄心勃勃的孩子,在瑕丘縣驛亭聽過多少名將的風流逸事,現在已經磨得毫無鋒棱,像豬狗一樣隻知道吃喝了。”
我很能理解他的感慨,初次見到陳湯的時候,總覺得他有點兒玩世不恭,現在重新見麵,感覺他性情頗有變化,畢竟已經年過三十,如果還像少年時候那樣輕薄,那就真的不可救藥了。總的來說,我對他的印象算是越來越好。
“大丈夫建功立業,現在還遠遠不晚,何必沮喪?甘延壽現在快到知天命的年齡,照樣雄心勃勃,冀圖再起,你現在不過三十掛零,何必如此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