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手握權柄,組一支多國部隊(1 / 3)

第十五章 手握權柄,組一支多國部隊

長安還是舊日的模樣,我回來了,卻依舊隻能投奔陳遂,在寂寞中默默等待時機。

好消息終於來了。

得到車騎將軍許嘉賞識的陳遂,終於向許嘉推薦了我,我還得以認識當年如雷貫耳的大英雄甘延壽。

甘延壽已經近五十歲,手腳矯健卻一如青年。雖然我自認一直保持著練習弓馬的習慣,但自問和他比試,依舊沒有勝算,雖然他的年齡比我大得多。

那天深夜,我被召進了未央宮。

未央宮的夜景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高大的殿閣簷角在暗夜中顯出猙獰的剪影,那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但以前我都是作為執戟的郎中,擔任著特定殿閣的守衛任務,從來沒有敢邁入殿內一步。這是第一次,我作為商議政事的官吏堂堂正正地被召進溫室殿。

溫室殿中燈光明亮,堂上四角都點著枝形的油燈,總共有數百點火光在殿中閃爍。許嘉正坐在溫室殿的東麵。正南麵的座位是一位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穿著黑色繡花的便服,頭上戴著綴滿明珠的皮弁。西麵位置則坐著廷尉陳遂和甘延壽兩個人。雖然燈光黯淡,我似乎仍舊看見陳遂臉上有擦傷的痕跡。

一個宦官匆匆走到我身邊,輕聲道:“趕快上前拜見皇帝陛下。”

我嚇了一跳,沒想到真見著皇帝了。我急匆匆緊走兩步,跪在皇帝麵前,稽首行禮,嘴裏道:“草莽臣山陽布衣陳湯拜見皇帝陛下!”

皇帝一揮手,道:“免了。賜坐。”

許嘉這時開口了:“陛下,這就是臣向陛下推薦的陳湯。”

“很好。”皇帝把頭轉向我道,“你的對策書我都細細看了,文字華麗,見識不凡,果然有才。如果朕派你去西域,你能保證比胥楗和車師戊己校尉屯田區的安全嗎?”

我大聲道:“臣不敢以生命擔保,但臣一定夙夜匪懈,千方百計消除陛下的憂慮。”

皇帝似乎有些驚訝,笑道:“君敢請纓去西域鎮守,竟然如此惜命乎?”

“臣不敢惜命。”我說,“臣的一條犬馬之命算什麼,豈值得用來擔保西域的安危?如果西域果真有恙,便是斬臣一千次,也不足以塞責,所以臣隻敢用臣的一片赤心擔保。”

“很好。”皇帝高興了,他叫道,“據說你對西域的山川地勢了如指掌?”

“臣流落在西域康居有兩年之久,每過一個山川都會畫圖做記錄,臣就是做夢,也能知道哪些地方有河流,哪些地方有山脈。”

皇帝重重地點了點頭,笑道:“很好很好。”他把目光移向陳遂,果斷地說:“陳遂聽旨。”

陳遂趕忙跑到皇帝麵前跪下,他的腿腳似乎不大靈便,跪下的時候差點全身癱了下去,好在他馬上挺身跪直了。

皇帝道:“朕拜你為光祿勳,掌管宮廷防護事宜。”

陳遂道:“謝陛下。”

皇帝道:“為陳君結印綬。”

兩個宦者立刻上前,摘下陳遂原來的廷尉印綬,換上光祿勳印綬。廷尉和光祿勳都是九卿之一,也都是中二千石,看似地位一樣。但光祿勳是在宮中侍衛皇帝的長官,廷尉卻隻是掌管斷案的法吏。在大漢的初期,廷尉曾經一度在九卿中地位排行第二,但到現在,地位已經遠不如前了。陳遂遷為光祿勳,可以說是升遷。

陳遂結好印綬,謝恩退下。

“甘延壽聽旨。”皇帝又道。

甘延壽也趕忙跑到皇帝麵前,皇帝道:“朕拜你為騎都尉、諫議大夫加都護西域使者校尉,明日一早乘傳車趕赴西域烏壘城,接替現任都護刀萬年。有文書直接遞送光祿勳,由光祿勳轉呈朕。”

兩個宦官又跑上來給甘延壽結上印綬。我心裏興奮得喘不過氣來,看來多年的願望今天終於要實現了。甘延壽從布衣一下子升遷為比二千石的騎都尉兼西域都護,我怎麼也不會太差罷。

我的心正怦怦直跳,聽到皇帝又在叫我:“陳湯聽旨。”

暈暈乎乎地我跑到皇帝跟前,剛剛跪好,就聽得皇帝道:“子公君,朕決定拜你為北軍中壘副校尉,協助甘延壽去西域烏壘城,監護西域三十六國,防備匈奴作亂。”他又麵對陳遂,“君保舉子公,認為他的才能卓越,可以靖平西域,君之眼光識人與否,朕不敢必,然有厚望焉。”

陳遂大聲道:“若保舉不當,臣甘願依法抵罪。”

我們三人跪成一排,向皇帝謝恩,緩緩退出了溫室殿。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長安蔚藍的天空上,一行大雁正在快樂地飛翔。我望著天空,又看了看自己腰間蔥綠色的綬帶和亮閃閃的銀印,呆立良久,眼淚撲簌簌下落。

坐在從金城令居縣馳往敦煌的傳車上,我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悠閑的心情,而是充滿了仇恨。傳車經過敦煌縣的時候,敦煌太守疏漢強出來迎接。我想起幾年前見到前太守辛武賢的場景,不由得柔腸百轉。不過幾年工夫,那位威名赫赫的破羌將軍已經死了,而我是第二次回到故地。

疏漢強屬下有幾個掾吏仍是熟人,見了我驚訝道:“原來副校尉君是故人,沒想到君當年突然失蹤,再次出現卻已經位至二千石了。”

我淡淡一笑,謙虛道:“皇帝陛下過聽,授臣為北軍中壘副校尉,實在心中有愧啊。當年受到辛府君的提拔,如今不過數年,府君已然成為古人,真是不勝感慨。”

一個掾吏道:“唉,當年君失蹤時,辛府君非常焦躁,到處派人尋找。後來有人說看見君當天去過羌人富翁歸何家,於是辛府君派吏卒係捕歸何,歸何堅決不肯承認,最後竟死在獄中,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歸何是不是說謊。另外,他雇用的弛刑戍卒張鬆,據說也有參與,那次一並死在獄中。”

張鬆就是猴子的本名,我的腦中頓時閃過上一次被歸義羌人歸何灌了幻藥賣到康居的情景,猴子是我的兄弟,他參與了這件事,恐怕也是受了歸何的欺騙,並非他的本意,可惜竟為此而死。想起了在康居市集上見到倚蘇的第一次,眼淚幾乎又要流出來。她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要那麼輕易地離我而去?如果她能忍辱負重,她還活著該有多麼的好。我現在不就來救你了嗎?我帶著漢兵來了,可是你已經看不到我率領漢軍進擊郅支的威武模樣。

我背過身去,偷偷擦擦眼淚,回頭強笑道:“歸何和張鬆都死了麼,唉,其實和他們無關,是我自己不辭而別……”

出了敦煌城,甘延壽顯然察覺到我的反常情緒,問我剛才到底怎麼回事。我騙他說,舊地重遊不免有些喜悅和傷感。他搖頭道:“子公是個傷感的人,我今天才知道。我看你是讀多了簡書,到了西域,天天麵對黃沙,恐怕你什麼書也不想讀了。你以前在康居流浪的時候可還有心情讀書?”

我不置可否。

傳車很快過了玉門關,不幾日又過了尉犁城,再走幾天,遠方遙遙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的影子,那就是烏壘城了,它是用當地盛產的黑色石塊壘成的。霎時間我心中的激動當真難以形容。

烏壘城外冷冷清清,城門戒備森嚴,等我們拿出節信和文書,對著城上大喊,吊橋方才緩緩放下。

城內的街道上也是行人稀少,透露出一股惶惶不安的氣息。偶爾遇到的人,也都不是漢人的打扮。士卒把我們領到西域都護的治所,都護刀萬年已經帶著鼓吹,在府門口迎接。對於我們的接手,他臉上的神色透露了他的求之不得。顯然,這個孤處西域的彈丸之城,誰都不認為它是理想的葬身之地。在他們的腦中,從來不會考慮烏壘城雖然是個危險的地方,但同時也是個充滿機遇的地方,隻要機遇能把握好,很快就會有封侯拜相的機會。在漢家做到列侯,除了軍功,其實再也沒其他更便捷的道路了。

本來我們一直擔心烏壘城已經遭到意外,到了之後,才發現沒有想象的那麼糟。在接待宴會上,刀萬年說:“最近有一次匈奴人離烏壘城幾乎隻有十幾裏了,我們守城的人少,所以向長安發了緊急文書,要求派人增援。”他頓了一頓,有些憂慮,“你們帶的人不多,隻怕……”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是很顯然的。甘延壽輕鬆地笑道:“府君請放心,有我甘延壽在,看匈奴人敢不敢再靠近烏壘城。”

刀萬年連連點頭,也強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翼虎’甘延壽一向是名震北疆的。”

幾天之內,刀萬年就快速地和我們辦完了職務交接手續,他如釋重負地打點行李,準備回長安了。從他對包紮行李的士卒們不停地催促聲中,從他登上傳車時那一刻的興奮表情來看,他是多麼急於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是我卻按著長劍,站在土坡上,想對著康居的方向長嘯。我想吼道,西域,我又回來了。這次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這次在我的身後真的有一個強大的漢朝,它散落在西域的漢朝屯田士卒都歸我指揮,隻要時機來到,我就可以淋漓盡致地發揮我的才能。該死的郅支單於,你就等死罷。

不愧是關西宿將,甘延壽視察了一番烏壘城的守備,樂觀地說:“還好。攻戰不足,守則有餘。烏壘城在我們手上,一定可以保證安全。”

雖然他說得在理,我卻有些不舒服:“君況兄,難道我們打算在這裏老老實實地守候幾年等待升遷嗎?”

他有些驚愕:“當然也不,如果匈奴人敢跑到烏壘城附近來,我一定要他們好看。但是如果他們老老實實躲在康居,我們恐怕也沒辦法招惹他們。”

見我臉上頗有不悅,他又溫言撫慰道:“子公兄,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想殺到康居去為你的小情人報仇。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漢兵在烏壘城不過一千多人,加上在車師的戊己校尉屯田士卒,也不到兩千。我們怎麼去對付遠在數千裏外的匈奴人?”

他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我還是不服:“君況兄,我們漢兵雖然不多,但西域都護的節信可以征發西域各國的軍隊,如果順利,征發五六萬的人馬不成問題。我從康居逃出來的時候,知道郅支的兵馬不過兩萬,現在又過了一年,他連年征伐,連年獲捷,隻怕已經三萬有餘了。再不動手,隻怕我們會更加被動。”

甘延壽笑道:“子公好大的脾氣。你都三十多歲了,還這麼氣盛。我何嚐不想立即擊破郅支匈奴,封侯拜相,可是發西域兵是要奏請朝廷同意的,擅自發兵是萬萬不行的,我老了,可不想拿項上的人頭來開玩笑。”

見他一副堅決的樣子,我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多餘,況且時機也確實很不成熟,我隻好無奈地緘默不語。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一直在修築城防,前任刀萬年當都護雖不能說當得不合格,但也不能說多優秀。烏壘城的城牆多有破損,隻怕難以保證都護的安全。我們命令駐紮的士卒輪流勞作進行修補。由於大部分士卒還分散在烏壘城南的輪台屯田,能征發的漢兵更加不足。甘延壽和我商量後,決定臨時征發一些龜茲、危須、尉犁、焉耆、烏孫等附近國家的民眾來幫助我們。按照律令,西域都護府用節信征發諸國民眾擔任徭役是允許的,征發士卒作戰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