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少年,是一個不太讓人舒服的陰雨天。這座海邊的小城喜歡在五月裏下雨,就像貓喜歡吃魚一樣簡單自然。濕得滴水的小城彌漫著不愉快的味道,黏答答的。地鐵裏混合了麻木的人群,冰冷淡漠的表情,讓喜歡陽光的雲裳很不自在。少年在這時恰到好處地出現,像一顆明媚的小太陽,溫柔地發光發熱。視線碰撞的那一秒,少年眼神微笑,慌亂了她的心跳。隻一個側身,少年轉身不見。雲裳甚至懷疑少年的存在,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場白日的夢境。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是嗎?但那之後的一整天,雲裳始終心情晴朗,好像是充滿了四格電的手機電池一樣元氣滿滿。

第二次遇見少年,是一個陽光很大的晴天,雲裳的心情很好,在院子裏一邊哼著旋律一邊澆著花兒。騎著單車的少年安靜地路過,安靜到仿佛白色的襯衫都不曾揚起成塵埃,雲裳哼的歌一時走了調,愣愣地站在原地。那天晚上因為被發呆的雲裳澆爛了枝葉的植株在窗外東倒西歪,萎靡不振,窗內失眠的雲裳卻在回憶白天中的癡笑。

第三次少年出現,是在雲裳剛買了早餐狼吞虎咽的時候。第一眼望見,驚得雲裳一口把剩下的半個包子全部塞進嘴裏。熱乎乎的包子燙紅了嘴唇,怕毀了形象有多遠隻好用手掌捂住半邊臉,邊故作矜持邊嚼下被包子噎住惹出的淚水。少年買了一杯豆漿,月牙白的顏色在陽光下格外動人。背影遠去,暗自慶幸未被發覺又失望時間太快的雲裳為了補償自己,也買了一杯豆漿。透明的吸管“撲”地插進了月牙白裏,好甜。

第四次在大風狂亂了頭發也淩亂了視線的馬路上。雲裳路過公交站台,少年剛好上車。雲裳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年恰好回頭的瞬間,興奮的情緒在下一秒被“啊,我現在發型看起來一定很糟”的想法淹沒。

第五次邂逅,在報刊亭前。少年買了一份報紙。雲裳在回頭時恰好望見付錢離去的少年。線條柔軟的手臂連著一雙細長適合樂器演奏的手指,定格成最美的畫麵。

第六次雲裳和友伴逛街,少年撿起路邊的一個易拉罐,姿態優美地以拋物線扔入垃圾桶中。雲裳在綽綽人影中看不真切,卻在心底暗自確幸。

這六個記憶瞬間,被雲裳偷偷珍藏,隻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拿出來像鈣片一樣慢慢咀嚼。少年的瞬間,繁華了雲裳的一段年華。可自從第六次遇見以後,雲裳再也沒有幸運地哪怕是一秒邂逅少年的出現。每一次遇見,都隻是一瞬間,在少年恰好離開的時候他總是在雲裳毫無防備時安靜地出現,再安靜地離開。

所以不敢奢望,與少年的第七次幸運。臨窗位置的陽光暖意,包圍著少年。那個陽光少年,單車少年,豆漿少年,買報少年。那個遇見六次又錯過六次的少年。他依然安靜在那裏。隻是這一次,他沒有離開。

對麵的雲裳加快了腳步,陷入陽光溫柔的包圍裏。

嘿,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