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到屋門口,便笑著喊:“二狗兒,三狗兒,你們出來看看,你爹撿了什麼回來!”
一個胖墩墩的快四十了的矮個兒男人和一個高高的毛頭小夥,從屋裏走出來,隻是問:“拾到什麼啦?在哪?”
那老女人把那閨女往他倆跟前一推:“在這,咯咯咯……”一串哈哈滿屋響。
二狗兒看了一眼,沒多大興趣,回到桌邊吃他的晚飯。
三狗一看是討飯女人,不屑一顧地說,“我當什麼哩!她是哪來的?”
“你爹撿的唄!”老女人又要笑。
“撿?”
這時,老頭栓了馬,收拾了車,也回到屋子。
“你先給她吃。”又走到二狗兒後頭,興奮地刮了他一個衝跟,“日你媽媽的!等會兒再吃。”
老女人拉著那閨女手:“先去洗洗吧,洗洗再吃。”
這一點很重要,老女人已經發現這個撿來的閨女,好久不洗了。於是,把她帶進廚房,舀了一大盆開水,關上門,讓她洗澡,又找來幹淨的舊衣服給她換上。
進院後,一連幾個小時,她沒說一句話,隻是偷偷地看著所有人的臉,及家裏所有的東西。審視著家庭的氣氛和人的行動。
洗過澡,穿上老女人的舊藍褂和青布褲,跟著老女人走到北屋。她忽然覺得那燈光四周有一個五顏六色的暈圈,眼也發黑,身子一歪,要倒。
老頭說:“快,這是餓了的!”
老兩口連忙將她扶坐在凳上,給她盛來一大碗稀飯,拿些鹹菜,饃饃。
一陣飯香,猛烈地撲向她。天哪!不記得是哪一天吃過這樣的粥飯了!人餓極了,才覺得飯香,這大概是挨過餓的人的體驗。她也顧不得周圍所有生人,也顧不得一個女人的常態,生命的需要使她忘記了一切。端起碗一喝就不得抬頭,飲渴牛似的,吃完後,又給她盛。
老女人在一邊隻是歎息和可憐:“吃吧,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你叫什麼名字?”
“蘭妹。”
“蘭妹?這個名字倒好,一定是媽媽想生個弟弟才起這名的?”
“是的。我媽連生了三個丫頭,一心想生個兒子,就給我起名‘攔妹’。後來,我長大了。覺得這個‘攔’字不好聽,就改成蘭花的‘蘭’字。”她放下碗,問“大媽,你家姓什麼?”
“我家姓喬。”一指老頭,“這是他爹。”又說,“這是二狗。指毛頭小子,這是三狗。”
老喬婆指一個她看一眼,最後問:“就這麼多人?”
“嗯,現在就這麼多人。三狗兒女人明年進門,本莊的。”
蘭妹又看了三個男人一下。
她不吃了。
她要去洗碗。
老太太連忙走過去:“你放著。閨女,剛來摸不著高低。”
於是,她放下手裏的碗,不知站,還是坐,也不知臉該對哪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