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宮裏確實出了事,音音的心反而比剛才要踏實了。
剛一知道長帆晚上不能回來的時候,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宮裏值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更加危險的事。
現在知道很可能是皇帝病重,而且水生的話也親口證明了長帆是在宮裏。
她相信水生的話。
憑直覺,她就是知道水生不會騙她。
鍾媽媽和音音心裏都對宮中的情形猜出了七八分,鍾媽媽是在宮裏待過許多年的人物,她猜得到不稀奇。而音音猜得到則讓她有些驚訝。要知道對政治,對這一類事情的敏感度不是一天兩天能培養得出來的,音音在嫁給長帆之前是完全接觸不到這個圈子的,她嫁過來的時間也不算長,又沒有人刻意指點培養她,她能有現在的這份兒敏銳可真不容易。
不但敏銳,而且沉穩。
水生走了之後,音音就吩咐擺飯。她今天白天挺想吃鍋巴,配著熬了好幾個時辰的牛肉湯。熬出來的湯特別清,湯裏嫣紅的牛肉配著翠綠的芫荽蒜苗,看著就覺得十分賞心悅目,還有金黃香脆的鍋巴,廚房的人怕做得火侯輕了鍋巴不脆,又怕做得老了發糊發硬硌牙。,一直盯著火眼都沒敢眨。而且鍋巴就是剛出鍋的時候吃起來口感最好,稍一涼那吃起來的感覺就大打折扣了。
音音雖然點名隻要吃這兩樣,但廚房當然不會隻備這兩樣。忖度著音音這兩天的口味,還給配了四樣小菜,一道甜羹,棗泥餡兒牛乳饅頭和藕酥等幾樣點心。
音音不但喝了一大碗牛肉湯,吃了大半盤子鍋巴,小菜也吃了,另外還喝了半碗甜羹。
胃口很好很正常,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剛才消息的影響。
甚至吃完了飯還讓人扶著她在院子裏走了兩個來回,站在大缸前看了好一會兒魚。缸裏的魚和睡蓮是有人精心照料的,即使是現在這樣的天氣,葉子還碧綠油亮十分精神,葉子下麵的魚活潑潑的遊來遊去。它們整天吃得好,住得舒坦,有人精心照看,春水就有一次開玩笑的說,這些魚祖宗過得比他們這些當奴婢的人日子可舒坦多了。
春燕笑著說她:“那你也跳進缸裏當魚去吧。”
春水就笑。
雖然她們倆未必聽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話,但是這兩人過去與眾不同的經曆讓她們都明白,哪怕活得再艱難,命運都得掌握在自己手裏。
音音現在看著那些魚,突然有點感喟。
她覺得,她現在的處境就和這些魚差不多。
她的活動範圍隻有這麼大,外麵的世界她很難接觸得到,能看到的天空也隻有頭頂這麼小小的一塊。在這裏她衣食無憂,風吹不到雨打不到,可是這方天地畢竟不是一片桃源樂土,缸的風雨侵襲都是長帆替她擋下的。
離了他,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其實音音也知道這種想法是有些可笑的。
這時代的女人都是這樣生活的。這裏不是現代,女性也可以走出家門接受教育,可以去工作,去拚搏,掙錢養活自己,可以不靠任何人而自己獨立生存。
而這裏的女人就是被圈在後院裏的,依附於男人生活。她們的命運由她們的父親、丈夫、有時候甚至是由兒子來掌控。
就象現在,她知道宮中出了事,知道他現在肩上的擔子必定不輕,平靜的局麵下頭可能湧動著潛在的危險。
但是她幫不上他什麼忙,她隻能好吃好喝好睡,保重好自己和孩子,在府裏等著他回來。
肚子裏的孩子似乎也能感覺到她的不安,比平時動的多了。
也許是因為平時這時候長帆都陪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和她的肚子互動,而現在他不在……可能肚子裏這個也想他了。
音音摸著肚子,輕聲和裏麵那個交流:“你爹有正事兒要忙呢,你要乖,可別添亂。他肯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臨產的日子就是這幾天了,產室早準備好了。
音音心想,可別這麼不巧,他不在,她偏偏要趕在這個時候生。
肚子太沉,她現在晚上都睡不踏實,早就不能仰臥著睡了,隻能向左或是向右側臥,夜間還會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