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們都沒聽見拜堂時會有的鼓樂奏起來。今天請的儀賓也沒有扯高嗓門說話。
何氏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丫頭,小丫頭也很納悶。
“眼看就是吉時了啊……”
別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何氏一想到這個,頓時坐立不安,忙要叫人去前麵打探情形,看看別是出什麼意外了。
正巧,她派的人還沒院門,倒是遇到了前麵打發過來的人,跑得氣喘籲籲的,也顧不上行禮,張口就說:“太太,太太。大爺說,說,請您去喜堂受禮。”
何氏一下子就呆了。
何氏不想親眼看見兒子兒媳婦拜堂成親嗎?
她當然想了。
可是按這時候的俗例,寡婦不祥,各種吉慶場合都要自動回避的。
“這,這怎麼能行?”何氏震驚之後就語無倫次起來:“這孩子,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傳錯了話了?”
那個管事兒媳婦連忙說:“哎喲太太,這麼大的事兒我哪會傳錯話啊。就是大爺親口說的,清清楚楚的再不會錯,讓您去喜堂受新人叩拜呢。”
何氏終於冷靜下來。
當然,這個冷靜下來,也是相對來說的冷靜。
“這孩子真是……胡鬧。”何氏重重的一坐:“你快回去,讓他們趕緊拜堂,再遲就耽誤了吉時了。”
一旁丫頭不敢說話,何氏端起茶來喝了一大口。茶已經半涼了,咽下去象是一道冷線直滑下肚裏。
但是她的心一點兒都不涼。
正相反,她的心反而燙的象是澆了一勺子熱油一樣,越來越熱,被灼得生疼。
這個兒子啊……
何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們母子的境況很不好,大年三十,天寒地凍的,她連肉都沒錢買,屠戶賤價把賣剩的幾根大骨頭給了她,她拿回去煮了湯,母子倆圍著個小小的火盆守歲。
外麵鞭炮聲聲,旁人家過年紅紅火火的,他們家卻如此淒涼。
當時洪邦禮就認真的對她說,娘,我長大了一定讓你過好日子,風風光光的,讓別人都羨慕你。
她當時說什麼來著?
何氏已經記不清楚了。
兒子長大了,可是性子卻沒怎麼變。做學問他是一把好手,但人情世故上頭總是有點欠敲打。就象他剛進京城的時候去攔慕郡王府出殯的隊伍,又好比今天這種拜堂成親的人生大事上頭突發奇想。
何氏一麵埋怨兒子不懂事,可是心裏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兒子還是孝順她的,可沒象人常說的那樣娶了媳婦忘了娘。
但孝順也得分時候,分情形。當著人,什麼事都不能做出了格。關起門來,他想怎麼孝順不行啊?非得在這種時候擅作主張。
何氏知道他是一片誠心誠意的,但這成親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他媳婦嘴上不說,心裏能沒有疙瘩嗎?來觀禮吃酒的賓客們見個寡婦坐在喜堂上,那心裏能舒服得了嗎?這不一下子把人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