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貴如酥,話雖然這樣說,但這雨一下就好幾天不停,滴滴嗒嗒的,山上的活也做不了。年輕的早就不耐煩悶在家頭,都跑出去串門了。屋裏,老人婆在納著鞋底,葉英在家時也跟娘學過,但終歸年輕,性子也急,手上捧著用舊布打的布殼剪來一層又一層的這麼厚厚的鞋底,用頂針頂著一針一針的穿過,手上的力度還不能輕了,就是拉這條粗粗的麻繩也是極累人的,所以,做千層底這活兒自己實在費力不討好的事,估計手上都紮出好些洞了還不能做好一雙。相對於這些手工,做鞋墊還有幾分興趣,就一兩層布殼,蓋上一層做衣服餘下的邊角餘料的新布,銷好邊,或花樣,或繡字,按自己想的一針一線的做出來,幾天功夫就是一雙,一家老少一年需要穿的就在夜裏或雨天就完成了。衛東也沒出門,砍了根竹子在屋簷下劃蔑條,說準備編一個背篼。
“娘,前陣子我們幾個去清江鎮買豬仔時聽到點風聲,說可能明年土地要下放到戶,各家承包,除了上糧交足提留,餘下的就自己家的了。”衛東一邊熟練的把青篾剝離出來,把黃篾綰成一把一把的丟在屋簷下,這東西曬幹了當柴燒很頂事,一邊和娘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要是真的就好了,這兩年下放到組,雖然比以前好過些,但要交提留到隊上,能分攤下來的就少了,還真不夠這一家子吃一年。看今年吃的都是英兒的陪嫁過來的,要不然我們這青黃不接的時候還又得厚著臉皮去借了。”葉氏穿了一針,一截一截的把這條長長的麻繩拉完後,習慣性的把針在頭發上磨擦一下,心裏又有點向往下放到戶的事。
“娘,說那些幹啥呢。家頭去年分的糧食還不是因為我們的婚事賣了的,如果真的能下放到戶,我相信我們家肯定不比哪家差。”衛東想,老娘也是能持家的,勤儉節約,兩個弟弟也可以出去學手藝掙錢了,不像現在,出去做個手藝掙八九個工分,一月還得交24塊錢回組上。以後承包到戶了,也就不用顧著在組上做工分。更不用上交組上。自己抓緊些,把田土照顧好,這一家子生活不就過起來了。再往後,給兩弟弟成親的時候家頭應該就寬裕了。好像,還有自己應該也要當爹了吧。聽說隔壁的那家都五個月了,也顯懷了,老娘當著英兒的麵沒說什麼,但背著英兒自己耳朵都快生繭了。想到這兒,抬頭看了看坐在那兒靜靜的做鞋墊的妻子一眼。
巧的是,葉英也正在看向衛東。“娘,衛東,你們說等土地下放了,我們去買幾個兔子來喂行不。”
“行啊,知道你是一個能幹的,在家的時候就拿得穩主意。真分到田土了,老婆子別的沒有,持家還是能做的,你也不用顧慮我啥子,我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往後啊,我就在家操持家務,帶帶孫孫,就算是享福了。”王氏這話早想說了,趁這話攆話說出口,還真的舒心不少。
偏偏,葉英還不敢往心裏記,都說這老人婆明理,這明理的老人婆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但相比起別家的眼紅脖子粗的情況,這算不是算是好的呢。把手上這朵花做完應該做午飯了,其他的當沒聽見。衛東把手上的青篾翻轉得飛快,屋裏聽到的,除了簷下的雨滴聲就是他的篾片打地的啪啪聲了。
這天夜裏,葉英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幾次都沒法入睡,睜著大眼望著漆黑的屋頂發呆。聽見衛東的呼嚕聲,心裏真不是滋味。忍不住搖醒了問“你說,我倆是不是有問題,咋就還沒有呢?或許真的是我們沒搶贏人家,運氣也遭搶了?”
翻過身把葉英摟在懷裏,“睡吧,娘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不是沒有,是時候沒到。過幾天端午了,我們送節回去,你可以在娘家多耍幾天。反正現在也不農忙,組上沒什麼活,嫁給我讓你受苦了,家頭經濟不好,油渾都少,看你這幾個月都瘦了好多了。運氣不運氣的我倒不信,我信自己。等田土到戶了,我們人手少,都出得到力了。過幾年看哪個強過哪個。”
黑夜裏,葉英感覺到了衛東的眼睛發亮,是啊,這有什麼啊,我咋就入迷了呢。看來真被那一群愛嚼舌根的女人影響心情了。日子自己在過,幹嘛被這些無端的流言所累呢。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