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喜:“了不起,我們向國家交了這麼多糧食!”
李開夫:“哪光這個呀,還有那個‘瓜菜代’,別說場部了,光咱收到的錦旗、感謝信,就老鼻子老鼻子啦!”
閃回:農場會議室滿牆的錦旗,成摞的信在靠牆角的桌子上擺放著。
高大喜眉飛色舞:“連我這個大老粗都嚼出細滋味來了,作為北大荒人--的確是最值得驕傲的人!”
李開夫捅捅高大喜:“喂,你別總驕傲啊,老賈的事兒你得動動腦筋呀!”
高大喜點點頭:“是--”
8
新生活在招手。
閃回:賈述生和馬春霞的場麵。
賈述生:“這些天,我動腦筋分析了你從大學裏給我抄回來和借來的日本開拓團時的材料,太有用了。”
馬春霞笑著,從一個夾子裏拿出一幅蠟筆畫:“述生,你看--”
賈述生接過一看,畫的是八家子小江南:一幢新房、一片稻田,河畔鳥語花香,一架小橋跨過小河。上麵有畫的題目,還有一首詩。
賈述生大喜:“四隊小江南。”
賈述生念完題目,看著畫又念詩:
稻田、新房、流水,
麥浪滾出香稻花,
喜看四隊“小江南”,
小橋那邊有人家。
賈述生:“好,好啊。”
賈述生拿著畫站起來:“春霞,你這大學沒白念,是半個畫家,也是半個詩人了!”
馬春霞笑笑:“瞧你。”
馬春霞突然覺得惡心,要吐,沒吐出來,擦了擦幹噦擠出的眼淚。
賈述生放下畫上前:“春霞,怎麼啦?”
馬春霞羞澀地一扭頭:“不告訴你!”
賈述生驚喜地:“喲,你有了--”
馬春霞:“馬上就到了大忙季節,就怨你--”
賈述生高興地:“不怨我不就麻煩了嘛!”
馬春霞哭笑不得:“貧嘴!”
賈述生蹲下,把耳朵貼到馬春霞肚子上:“我聽聽,是男孩?是女孩?”
馬春霞一推,賈述生冷不防坐了個腚墩兒。馬春霞哈哈笑著去拉賈述生:“看你--哪還有個領導樣啊?”
賈述生嘿嘿一笑,像頑皮的孩子似的說:“我本來就不是領導了。”
9
小穎越來越讓人喜歡了。
高大喜給站在炕上的小穎換上新買的連衣裙,說:“看,爸爸買的布拉吉漂亮不漂亮?”
小穎說:“漂亮。”
薑苗苗站在旁邊說:“那還不趕快謝謝爸爸。”
小穎給高大喜行禮說:“謝謝爸爸。”
高大喜把小穎抱下炕,又在臉上親了一口說:“乖,我閨女真乖,到外麵玩去吧。讓小朋友們看看,你爸給你打扮得多洋氣。”
“不,我不去外麵,外邊髒,我在家裏學認字。”
“好好好,學認字,學認字,將來念大書,像你馬姨似的,當個大學生。”高大喜樂嗬嗬地說,“有文化,有韜略,把壞人整得一愣一愣的,讓她王八蹲火炕,憋氣又窩火。”
薑苗苗說:“大喜,真好,這一年,魏曉蘭不那麼囂張了,春霞讓魏曉蘭丟了個大人。想不到春霞還有這一手。事先,她牙縫都沒露,到會上一下子全端出來了,冷不丁給魏曉蘭來了個大窩脖。”
高大喜說:“從那次我就更加注意了,這個人不得不防呀!”
薑苗苗有點擔心地說:“大喜,你能不能搜集搜集這些事兒,誠懇一點兒,向吳局長好好反映一次。”
高大喜:“我想想。”
小穎舉著一張識字卡片跑了過來:“媽媽,媽媽,土字底下加個心念什麼?”
薑苗苗說:“傻孩子,那不是土,是士,戰士的士,土字上邊那橫短,士字下邊這橫短。”
小穎扭臉對著高大喜說:“那爸爸說這個念土。”
薑苗苗說:“你聽他的,可得了,他啥時候能不土啊!就跟給你買這裙子似的,左一件紅的右一件紅的,也不知道換換模樣。小穎,這個字念誌,誌氣的誌。”
小穎說:“啥叫誌氣啊?”
薑苗苗說:“誌氣是辦事一定要辦到底的意思,像你馬姨吧,那就叫有誌氣。”
10
魏曉蘭手拿材料,拉門進來。對正在修改廣播稿的薑苗苗說:“薑場長,機關和後勤在麥收大會戰中的工作方案我看了,總的還可以。但對照場黨委的要求,有兩條得要重新考慮考慮。一條是政治思想工作氣氛不夠濃,一定要把黑板報辦到田間去,好人好事要及時表揚。第二個就是機關裏留下值班的還是太多,接聽電話要那麼多人幹什麼,讓馬春霞跟著下地去。”
薑苗苗驚訝地說:“全機關就留兩個人,一個是荒妹,一個是馬春霞,這還多呀?萬一有個急事啥的,一個人能打開點嗎?”
魏曉蘭不容置疑地回答:“當前最急的急事就是把麥子收回來,無災防有災嘛!場部要求是鐵將軍把門,煙囪站崗,全體機關幹部都到第一線去。”
薑苗苗說:“原則上是這麼說,可是,哪個農場隻留一個人值班啊?再說,當年你懷著連喜、我懷著小穎的時候,麥收那麼緊張,不也都留在家裏嗎?”
魏曉蘭說:“那情況能一樣嗎?你是頭一年生的,我是第二年生的,機關裏隻有一個女的懷孕,當然可以照顧。現在不同了,荒妹也懷孕了,兩個人都挺個大肚子,你讓我照顧哪一個?”
薑苗苗說:“現在農場的情況也不同了,工業也上來了,副業也上來了,還有後勤,牛舍、豬舍、雞舍,都是一大攤子,多留一兩個人,也確實是需要。”
魏曉蘭把麵孔一板,已經不是商量事情的口吻:“薑苗苗同誌,工作是工作,個人感情是個人感情。你和高場長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經常把私人感情擺在革命工作的前麵。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要說我公報私仇、打擊報複馬春霞是不是?她在大會上砢磣我,都快一年了,我這一年對她咋樣,你們誰能說出啥來?不要拿這個當把柄,動不動就‘哈’著誰。我要是因為這事就縮手縮腳的,那我真是有私心了。再說,我也沒說一定要她拿鐮刀割地呀,她在田間、地頭辦黑板報行不行?拿粉筆頭不累吧?熱了、渴了有水喝,累了可以坐下歇一會兒。春霞有點兒文采,這活兒還真就得她幹。”
11
夜幕降臨了。
馬春霞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地磨鐮刀,不時地試試刀鋒,嘴裏哼著:“珊瑚樹紅春長在,風波浪裏放光彩……”
李開夫在窗子外麵輕輕地敲了兩下窗戶,看見馬春霞抬起頭來,便打了一個出來的手勢。
馬春霞走到門口,探頭問:“這就走啊,我還沒收拾呢。”
李開夫著急地說:“下班都多長時間了?再不走,老賈在家裏又該著急了。我在機耕隊等不著你,就把車開過來了。”
馬春霞說:“那你等一下,我把鐮刀收拾起來。磨刀石還是管小瑛子借的呢,說好了,用完還給她。”
李開夫說:“這塊你留著吧,明天我再給她弄一塊,下地幹活,連磨刀的家什都沒有咋行。對了,春霞,薑場長說,你可隻是負責宣傳,不能拿壟,你準備鐮刀幹什麼。”
馬春霞笑了,說:“接個短啥的,有把刀順手點兒。”
馬春霞回身把東西收拾好,鎖上門,爬上了李開夫的膠輪子。
12
夜色灑滿了天空,也鋪滿了農田路,膠輪拖拉機在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馬春霞回頭瞧了瞧車廂裏丁咣作響的油桶,轉臉對李開夫說:“李大哥,實在是得謝謝你了。你專門挑下班的時候往四隊送油,其實,多一半是為了方便我回家。述生為這事不知道說過幾回了,說你這人仗義,頭腦又清醒,就是有時候板不住這個嘴,該埋在肚子裏的也往外說。”
李開夫說:“唉,是啊,成也嘴,敗也嘴,其實都怪我這熊脾氣,啥事瞧著不順眼都想說,又不會像人家那樣有的話拐個彎兒,轉個圈兒,有了非說的話,一根腸子直到底兒。春霞,我聽大吵吵說,我入黨的事兒,這次討論又沒通過,是不是?”
馬春霞說:“你知道了,就別問了。主要是說你對學雷鋒態度不端正,反對人家天天記日記,說是你說的,做好事就做唄,老記上它幹啥。記了就是想讓別人知道。”
李開夫猛地把車停住,說:“這又是魏曉蘭提出來的,對不對?我算看透了,在她手下,我沒個好!算了,我已經說過一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她魏曉蘭當書記,入黨的事兒,我也就不想了。”
馬春霞笑著說:“你看你,說著說著又來了。”
13
賈述生站在板障子邊上喂豬,聽見喇叭響,把豬食瓢往腳下邊桶裏一扔,三步兩步趕到膠輪子邊上,伸手扶住笨拙下車的馬春霞。
馬春霞下到地上,回頭向車上說:“謝謝了,老李。”
“開夫,下來,看看我新抓的克郎有多帶勁兒。”賈述生手指著豬圈,笑著和李開夫打招呼。
“不下車了,倉庫那幫小子還等著卸車呢。老賈,食堂那邊,我打了招呼,到時候他們會送一大堆豬蹄子來,給你下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