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曉蘭吃完最後一口饅頭,將碗裏的小米粥喝光,把碗往桌子裏一推,對哄著連喜吃飯的方春說:“揀完桌子,你先把屋子收拾一下,然後再送連喜到席老太太那兒去。你看這屋子裏像個啥,讓你們爺倆造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還像個領導幹部家樣嗎!”
方春看魏曉蘭推門要走,停下筷子,給連喜抹抹嘴,說:“你先等會兒,聽我說,這高大喜沒經你允許就給賈述生、馬春霞開了登記結婚的介紹信,還拍桌子叫號,就這麼著了?”
魏曉蘭停住了腳,不高興地說:“我的方副場長,你懂個啥?該幹啥幹啥去吧!”
方春說:“你看你這個人,越來越聽不進去別人說的話了。我是為你好,外邊說三道四都要開鍋了,你的耳朵還聾著。”
魏曉蘭:“我比你聽到得多!”
方春:“聽到就這麼得了?”
魏曉蘭:“喂,方春,大家常說的那個老部長你了解?”
方春點點頭:“那人暴躁!嗨,大老粗,敢說敢摟,其實沒啥。”
魏曉蘭:“你了解不,他喜歡啥?”
方春略一沉思:“他喜歡點將,像高大喜那樣虎啦巴嘰,敢拚敢闖的。”
魏曉蘭:“那,我就得比高大喜還高大喜!”
方春莫名其妙:“什麼意思?老部長要來視察呀?”
魏曉蘭:“老得掉渣了,視什麼察。”
方春:“胡說,才五十來歲。”
魏曉蘭點點頭:“噢,噢,噢……”(略有沉思)
方春:“你什麼意思吧?”
魏曉蘭:“聽說高大喜給老部長郵了點糧食去,老部長來了封信,把他們樂得到處張揚,說老部長對他們怎麼怎麼的。”
方春:“那你也郵呀,多郵!”
魏曉蘭:“老部長認識你不?”
方春:“當然認識了,老部長到我們營房裏去,我還給老部長端過水呢!”
魏曉蘭:“嘿,別說了,別說了,你也就是端個水吧!”
2
馬春霞剛走到辦公室前,呼啦擁來一大幫人。
荒妹拉著馬春霞的胳膊說:“春霞姐,喜糖呢,快點把喜糖拿出來。大吵吵滿世界叫喚,全場都為你們高興呢。”
馬春霞捧了一捧糖果放在桌子上,說:“吃吧,吃吧。”
荒妹剝開糖紙,誇張地把糖扔進嘴裏,吧嗒了一下,調皮地說:“真甜哪,這才叫喜糖呢!春霞姐,沒請魏書記吃兩塊?”
魏曉蘭一臉嚴肅地推開了門,打量著滿屋子人,冷冷地說:“嗬,挺熱鬧的。荒妹,你通知一下,下午開黨內民主生活會,機關幹部,還有直屬單位的領導都參加,讓那些要求入黨的積極分子也參加。”
3
會議室裏擠滿了人。
魏曉蘭由嚴肅變和藹:“今天,我們召開一個民主生活會,說白了,是開個對馬春霞同誌的幫助會。”
荒妹:“幫助馬春霞?”
魏曉蘭:“是啊,組織上決定讓馬春霞同誌上大學,她為了結婚,自動退學不念了。不念就不念吧,馬春霞必須認識自己的錯誤,做深刻檢討,同時,對大家也是個教育。”
魏曉蘭這麼一說,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魏曉蘭提高了嗓門:“馬春霞上學期間的工作別人代替不說,國家花了那麼多錢,她自己半途而廢,這件事發生在一個共產黨員身上,發生在我們一個機關幹部身上,實屬不應該。我想,這後邊是不是有人……”
會場上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馬春霞直盯著荒妹的記錄本。
瞧著大家都沒有發言的意思,魏曉蘭開始點將:“周隊長,你先說說,你平常發言總是搶著打頭炮,今天怎麼了?”
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周德富紅著臉說:“魏書記,我沒想好,讓別人說吧。”
魏曉蘭“哼”了一聲,把臉轉向方春說:“要不,方場長,你先給大夥帶個頭。”
薑苗苗迫不及待地說:“魏書記,我先說兩句。馬春霞同誌沒經組織批準,自動退學,農場讓她做做檢討,我看是應該的。但問題應從兩方麵看,馬春霞有不對的一麵,也確實存在有特殊的一麵,如果是民主生活會,我認為,我們場黨委也有關心體貼馬春霞同誌不夠的一麵……”
方春打斷薑苗苗的話,插嘴說:“薑副場長,我不同意你這種說法。馬春霞上大學,是組織上的關心,總不能將恩成怨吧?”
魏曉蘭笑笑說:“方場長說得對,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任何時候都必須是服從組織,去時是馬春霞同意的,就這麼回來,組織上又安排了她,難道檢討檢討還不應該嗎?”
眾人議論紛紛:“是啊,組織上夠可以了。”
……
馬春霞激動地站了起來,瞧著魏曉蘭說:“問題的實質不在於應該不應該,我憋了兩年的話,這次會逼著我非說清楚不行了。問題不是像方春同誌說的‘將恩成怨’,而是‘公報情仇’。”
眾人目瞪口呆。
魏曉蘭有了警覺,瞪大眼睛問:“馬春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春霞說:“什麼意思,你自己明白。我今天就當著大夥的麵,把話說清楚。不過,我有個要求,會是你們召集的,我的話說到節骨眼上,不允許你插話,不允許你打斷,也不允許你宣布散會,怎麼樣?”
七嘴八舌:“春霞,你說!說!”
魏曉蘭一拍桌子,敲山震虎:“馬春霞,你說話可要負責任!”
馬春霞毫不示弱:“那當然了。”
馬春霞從桌下掏出書包,從書包裏拿出幾封信,放在手上,對魏曉蘭說:“魏書記,十一年前,賈述生托你給我的定情手表我怎麼沒收到呢?還有,賈述生到朝鮮和來北大荒之後,先後給我寫了三十八封信,我咋一封都沒收到呢?這手表和信都哪兒去了,你說說?”
魏曉蘭:“莫名其妙,你問我,我問誰?”
馬春霞:“我搞清楚了,那陣子,是誰天天趕在郵遞員送信前就趕到收發室,後來和郵遞員立下了默契關係……”
看到魏曉蘭陷入窘境,方春馬上站了起來說:“春霞同誌,你別把話題扯得太遠好不好!”
馬春霞直衝方春而去:“你少說廢話!”
魏曉蘭:“我告訴你,你是共產黨員,不能憑空汙人清白,說話可要有證據!”
馬春霞從兜裏掏出兩封信,“啪”地往桌上一放:“我已經讓我弟弟為這事調查了兩個多月,那個郵遞員受人好處,私扣家信,已受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開除留用二年。你是否把述生的手表還給我呀……這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本想就算了,沒想到你是逼我上梁山……”
眾人議論紛紛。
魏曉蘭掃一眼信,很鎮靜,要去拿信,馬春霞一手摁住:“慢!”
魏曉蘭一慌又立即鎮靜:“就這麼一張紙,不足為證,你再說。”
馬春霞:“是要說,當年你神出鬼沒來找賈述生,還故作羞態,企圖在我知道之前生米做成熟飯……”
眾人議論紛紛。
方春:“簡直亂套了,好了,好了,休會,休會……”
4
夜深人不靜,家家戶戶議論紛紛。
特鏡:方春家。
方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曉蘭:“怎麼回事兒?就是這麼回事!”
李開夫家。
秀秀:“把我弄糊塗了。”
李開夫:“魏曉蘭真他媽是個人物。”
高大喜家。
薑苗苗:“這事兒總得理出個頭緒來呀?”
高大喜:“這攪屎棍子亂攪一氣,怎麼理呀?!”
普通家庭。
女家屬:“馬春霞說得有理。”
男職工:“人家魏書記也句句有理呀。要是咱老百姓,別說念不上大學,念著念著就這麼溜了能行嗎?!”
5
陽光普照,輕風吹拂,豐收在望的滾滾麥田掀起一片片金浪,讓人感到,北大荒這麼富有,這麼充實。
又是一年麥田黃。
高大喜親自駕著甩片機,李開夫駕著聯合收割機,後邊還有幾台跟著。到了麥地頭,高大喜跳下來,李開夫也跳了下來。
高大喜掐腰望著無邊麥田:“哎,我們總算度過三年天災了--”
李開夫:“哎……”
6
太陽把溫暖的光芒也灑給了賈述生家裏。
馬春霞剛收完早餐桌,賈述生就把一堆資料放到了書桌上。
馬春霞解著圍裙,瞧著賈述生專心致誌的樣子:“哎,這一年,我們算躲過一場人災了。我頂了魏曉蘭,這一年多,我尋思她說不定怎麼報複我呢……”
賈述生心不在焉,笑笑又埋下頭。
7
朝陽冉冉升起,一望無際的麥田更壯闊了。
閃回:高大喜與李開夫站在機械旁的場景。
李開夫接過高大喜的話說:“是啊,通過這三年自然災害,全國人民都認可我們北大荒這共和國的大糧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