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的話起初我是不相信的。
開玩笑,我男人以前當過兵,當過警察,在他心裏,正義和法律就像呼吸一樣,早已融進他的生命裏,說他自殺我可能還會信,犯法被抓?簡直是開國際玩笑!
可後來我匆匆趕到周氏,看見所有職員都一副惶恐、忐忑的模樣,心底的想法突然就有些不堅定了。
小張原本是在一樓大堂內焦急地走來走去,看見我後,連忙趕了過來。“其實總裁叫我瞞著秦小姐你的,可我急得這一整天都不知怎麼辦,所以才……”我心尖一顫,抓住他話裏的關鍵:“一整天?他什麼時候被抓的?”
小張看著我,有片刻的猶豫,最後深吸一口氣:“上午,上午十點左右,警察過來把他帶走的。”
“上午?上午被抓,你為什麼現在才聯係我?”
他有些為難,想了想,說:“其實是總裁臨走前交代的,說能瞞你多久就瞞多久。可這一整天我都想不到辦法,然後周老太那邊,我又怕她那麼大年紀,受不了打擊,也就一直叫人瞞著……”
我聽得有些頭暈,意識也恍恍惚惚的,滿腦子想的都是周堯被抓時的畫麵。
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可是他這小半輩子正直、善良,沒有任何汙點,現在突然莫名其妙被抓,肯定難受死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還是叫小張瞞著我,不想讓我擔心分毫。
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我已經說不清楚了,我隻知道,不管因為什麼,我相信這個男人肯定不會犯錯!
懷著這份自信,我在心裏暗暗調整了情緒,深吸幾口氣後,開口問小張:“周堯……到底為什麼被抓?”
小張看著我,滿臉的為難,話在嘴邊卻遲遲沒說出口。
我歎了一聲:“你說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抿了抿嘴唇頓了好半晌才小聲道:“有人舉報,說周氏酒店供應的紅酒有嚴重的質量問題。所以警察過來,帶總裁去協助調查。”“周氏又不是紅酒商,讓他們去……”說到這裏,我突然想了起來,周氏的紅酒在上周……已經全部換成 QG的了!
也就是說,別人舉報的是 QG的紅酒!我脊背莫名有些發涼,聯想到最近 QG所發生的事,還有上次覃月末的反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頭升起。
我做著深呼吸,在心底不斷告訴自己,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亂了陣腳。想了想,我對小張說:“我先去警局看看周堯的情況,清楚怎麼一回事之後再說。你先別急,穩住酒店的員工,至少保證他們不要到處張揚。”
小張看著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出了周氏之後立馬就去了警局,那裏的警員恰巧是當時逮我的那幾個,他們似乎知道我過來的用意,也沒再多問。
“小嫂子,周隊現在是協助調查,一般家屬是不能隨便探望的。而且剛剛問話的過程中,他一直否認是進貨商的問題,還說貨源都是通過質檢的……所以,他現在是重點監管對象。”
我的心情複雜得要命,我明白周堯這麼說是想保全我和 QG,可他知不知道,他越是這樣,我的難過和不安就越多?這個深情的渾蛋!
警員們見了我的神色,似乎有些於心不忍,又連忙安慰我:“小嫂子,你也不要太擔心,雖然現在局麵不太樂觀,但他是可以見律師的。”
說到這裏,他悄悄朝我靠近,壓低聲音:“你可以找個正經的律師過來,然後裝成他的助理。今天值班的都是咱們自己人,我們睜隻眼閉隻眼也就放你過去了。”
我當時心情沉重得要命,一時也沒什麼反應,點點頭向他表示了謝意,接著就出了警局。
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漆黑的夜幕上掛著寥寥幾顆星星,讓人看著莫名覺得失落。
我坐在路邊的台階上,雙手捂著腦袋,手指深深地插進發絲裏,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信得過的律師好找,孟學長就是不錯的人選,我如果現在找他,他肯定也會立馬趕來,可那之後呢?見了周堯又如何?周堯現在已經一口否定了問題出在 QG,我再去說什麼,他也不可能改口的。
可是不見他,我又能做什麼呢?我現在對整件事都毫無頭緒,甚至連問題出在哪裏、為何會有人舉報紅酒有問題、有問題的紅酒在哪兒都不清楚。
其實有時候壓垮一個人特簡單,讓那人無能為力、手足無措就足以。但我如果真的因為這些困難就被打倒了,周堯會不會對我很失望?那個還在警局裏替我受苦受難、全心付出的男人想看到的,肯定不是我現在的樣子。
想到這些,我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向上一轉,又看了看夜幕,心裏忽然就閃過一句話——眼前全是陰影也不要怕,那是因為你身後有光。
對!周堯現在就是我的光,就算我麵對著黑暗,可有他一直在我身後,我不能退縮!
穩定了心緒後,我撥通了孟學長的電話。
其實我也挺渾蛋的,自從與周堯確定關係後,一個電話也沒給孟學長打過。他似乎也覺得我有了戀人,想著避嫌,也沒再主動聯係我。唉,像我這種重色輕友,有事才知道使喚人家的人,被雷劈九九八十一回都不夠。
不過好在孟學長不是個記仇的人,他接起我的電話後,聲音依舊如往日般清潤溫和。
“彎彎?”
“嗯,孟學長……”
“怎麼了?聲音怎麼有氣無力的?”
我沉吟片刻,決定實話實說:“孟學長,周堯他被抓了。”
孟學長永遠能抓住事情的重點,他絲毫沒猶豫,也沒多說,直接問:“你現在在哪兒?咱們見麵詳談。”我說了警局的地址,等了沒多久,就瞧見一輛出租車遠遠地朝我駛過來。車子還未停穩,孟學長就推開車門從裏麵邁了出來。
不知為何,司機瞧著我,莫名一臉曖昧地道:“小姑娘,收收心吧,抓緊這個好男友。你不知道啊,剛剛他一路都叫我加速加速,還說會替我交罰款。遇到對你這麼好的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我一時錯愕不已,敢情這大叔誤會我是個不良少女,因為做了什麼錯事而被帶到了警局?孟學長則是為我操碎了心的男友?這大叔明顯是黃金檔電視劇看多了吧!孟學長莫名地耳根微紅,清俊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
他從懷裏掏出錢包,一邊給司機付錢一邊解釋:“您誤會了,我們倆隻是朋友。”
司機接過錢後一陣驚訝,隨後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我們,莫名一歎:“唉,深情總被無情誤啊!”
……
後來司機走後,我才來得及問他:“你怎麼沒自己開車過來?”“接你電話時正在和一個原告吃飯,喝了點酒。”這麼說他是拋下工作來找我的了?想到這裏,我心裏的歉意與謝意都更濃了,於是我深深地看著他,說:“孟學長,謝謝你,現在除了你以外,我真不知道還能信誰了。”
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帶著令人舒服的溫柔:“該我說謝謝,謝謝你能記住我的話,在困難時第一時間就想到我。”
之後我們也沒再寒暄,我簡單地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他緩緩點頭,接著從包裏掏出一片口香糖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去除酒氣後,便對我說:“走吧。”
有了孟學長這個律師為伍,再進警局顯然順利了不少。有警員帶我們去到了看守室,剛一進門,我就瞧見了周堯。
他的身影入眼的那一瞬間,我險些控製不住自己想要去抱緊他,幸好孟學長在一旁拽住了我。
接下來的時間裏,孟學長進入了尋常的工作狀態,表情和語氣都認真了許多。
而我則坐在一旁,一直看著周堯。
他身上穿的還是早晨出門時的那套西裝,裏麵襯衫的扣子還是我一顆顆替他扣好的。這會兒他也沒什麼變化,姿態沉靜地坐在那裏,長腿疊在一起,雙手則輕搭在膝蓋上。
我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短短幾秒後,他便緩緩地將視線挪開了。接下來,他和孟學長一問一答地交流,對我再無其他回應。
他們的對話其實也挺普通的,孟學長隻是簡單地問了一些基本問題,周堯也都一一如實回答。隻不過最後要結束談話時,孟學長問了一句:“周先生,我最後問一次,你能確保自己所有的行為都沒觸犯法律嗎?”
周堯沉吟片刻,再開口時,言語中莫名含了一絲笑意:“孟律師,咱們上次替圓圓檢查合同時,你似乎跟我提過一個阿富汗富商被誣告商業欺詐的案子,他當時說過一句話‘清者自清’,而我現在想說的,和他完全一樣。”
周堯的話說完,孟學長的神色明顯一滯,接著他沉默半晌,然後拉著我起身。
“那我們先回去了,你不用急,等我的消息。”
周堯看了他一眼,接著又將目光轉到我的身上,沉沉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道:“好。”
出了警局後,我越想越不對,總覺得他們後來的對話似乎別有深意,於是忙拉著孟學長問道:“孟學長,剛剛……”哪知我的話還未全說出口,他突然伸手抵住了我的雙唇,帶著深意地向我使了個眼色。
接著,他從包裏掏出我的手機,用指甲在四周一劃,掀開了後機蓋。整個過程看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可當我瞧見手機的電池板上貼著薄薄的一層電子芯片時,那些莫名其妙都變成了發涼的冷汗。那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的手機裏?想到剛剛孟學長阻止我要說話的舉動,難道是……監聽器?
其實這個想法閃過時,我也隻是將信將疑,畢竟這是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東西,況且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誰會這麼無聊來監聽我的一舉一動呢?
可當孟學長將手機重新裝好,又狠狠地朝大道上一扔,任由來往的車輛將它輾碎時,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猜想似乎是對的。我呆愣地看著自己破碎的手機,輕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周堯說的阿富汗商人的案子,上次我們根本就沒討論過,但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提起來呢?肯定是裏麵有什麼是他想說的。正巧我前不久剛研究過那個案例,裏麵有個重要的線索……”我心底湧起不好的預感,瞪大雙眼看向他,問:“是什麼?”孟學長看著我,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將話說出口。“內奸,而且內奸還是那個商人最信任的人,他所有的所謂的犯罪證據,全都是對手公司通過那個內奸陷害到他身上的。”“你是說……”我腦子裏忽地閃過剛剛手機裏的芯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我身邊有內奸?還是我最信任的人?”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感覺受的打擊真的很大。雖然我還不知道內奸是誰,可那種被信任的人背叛欺騙的感覺,真是很不好受。
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也有些明晰了。無論這個內奸是誰,他背後的人肯定就是覃月末。因為除了她,沒人會如此不遺餘力地陷害我。而且當初也是她莫名其妙地建議我把紅酒賣給周氏的。
如此想來,她這個辦法還真是好,將我最愛的人害得進警局,讓他在人身自由和我之間做出選擇。
如果他選了前者,我肯定會受到牽連被抓,估摸那會兒我也會心灰意冷地覺得他不夠愛我,所以才將一切責任都推給我。
如果他選了後者,那麼就是選擇犧牲自己來保護我,而這對我而言,跟殺了我也沒什麼區別。
她的心思這麼縝密而歹毒,我還真是望塵莫及。可以往那些 TVB的電視劇我也不是白看的,想了想,我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孟學長,說:“內奸的事你不用擔心,等我明天去公司演出戲,這個內奸大概就能出現了。”
其實要說我身邊我比較信任,且還能輕易將竊聽器安裝在我手機裏的人,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個——唐糖、王經理,以及周堯的助理小張。當天晚上我一夜沒睡,來來回回想著這幾個人。小張似乎從很久以前就跟在周堯身邊了,如果說是他想陷害我們,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而且看他之前那副為周堯擔驚受怕的樣子,要真是裝出來的,那他還真能拿個奧斯卡小金人了。
再來就是唐糖,這個女生知道我的一切動態,而且我有什麼大小事也都第一時間跟她說。畢竟覃月末從我身邊離開後,我一個真心朋友都沒有。而人一旦孤獨了,便見著個人就想掏心掏肺的。
可也正是如此,我的什麼事她都知道,她還有必要再在我的手機裏裝竊聽器嗎?
而王經理……
我想著他第一次見到我時那一臉不屑和嘲諷的樣子,又想著他後來態度上的莫名轉變,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幾分。
難道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