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生小時候其實不太愛說話。
大人們不住地逗他,換來的也就是他勉強的一個假笑。很多人都說他沒禮貌,隻有他媽媽會笑著維護他,說:“我們平生這叫內向,沒聽過嗎?內向的孩子精神世界都豐富,你們嫉妒去吧!”
那時有媽媽的寵愛,他也就一直肆無忌憚地“沒禮貌”著。
念初中時流行《灌籃高手》,他每次蹲在電視機旁邊守著播出時,媽媽都會陪著他。然後每次流川楓一出場,媽媽都會尖叫著拉著他的胳膊,說流川楓和他有多像。
那時的他從未想過,這麼寵他、愛他、護他的人,會在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他初三那年,孟媽媽出了車禍,車子掉下了山崖,又在水裏泡了一天一夜,屍體被撈出來時早已麵目全非。當時工作了幾年的老刑警瞧著這場景都微微作嘔,可孟平生在認屍時,愣是一動不動地看了小半天。
孟爸爸將喪禮辦得還算得體,可逝者已矣,很多事情怎麼可能還像她生前那般盡心盡力?小城市都有請和尚誦經送死者往生的習慣,但孟爸爸也不知是為了省錢,還是壓根兒就沒想起來,總之到最後也沒有請。
那是孟平生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父親吵架,也是他平生與人吵得最凶的一次。那天他不顧家裏是不是還有參加葬禮的賓客,吵完架後就跑去了後院的倉房裏躲著,抽抽噎噎地哭了許久。而也就是在他最傷心難過又無措的那天,秦彎彎闖進了他的生命裏。那天秦彎彎穿了一條素白的裙子,個頭還不像成年後那麼高,短胳膊短腿,又矮又胖,可偏偏生得白嫩,讓人看著隻覺得可愛非常。
她當時很老成地看著他,手裏攥了一張粉色的人民幣,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將那一百塊塞給了他:“這是我一周的午飯和晚飯錢,給你去找那些和尚吧!”
其實請和尚誦經怎麼可能一百塊就夠了呢?可孟平生當時不知為何,看著她眼底那道又不舍又糾結的眼神,就是不想將錢還給她。那次的邂逅,秦彎彎似乎壓根兒都沒放在心上,孟平生卻牢牢記住了。以至於大二那年,看見她提著又重又笨的行李箱再次闖入自己的視線時,他幾乎僅一眼便認出了她。他其實不太相信緣分一說,過往的那些女生給他寫的情書裏,提到“緣分”二字的,他都會一笑置之。
可那次,時隔幾年後再次與她相遇時,他滿腦子都隻剩下“緣分”二字。所以他告訴自己,既然上天為他們安排了如此美妙的緣分,那或早或晚,他們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隻要他在她身邊守著、護著,就算她再遲鈍,應該也能瞧出他的感情。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所謂的緣分,其實更早時就已經發生在了她和別人身上。
知道秦彎彎喜歡上周堯的那天,他躲在家裏喝了一整晚的酒。那是他第一次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也是第一次明白宿醉之後的空虛。他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能想起她,看著廚房裏的醬牛肉能想起她,甚至連喝杯白開水的空當也能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