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文告訴我,史天澤行我的逼降之計取了襄樊二城,當時我驚駭自己創造了曆史。那麼現在,能改變麵前疲憊不堪的老人的命運嗎?
那隻魔鬼越見翻滾,在心頭躍躍欲試。
忽悠忽閃的燭光送來萬年青的味道,鼻翼裏充斥著淡淡的苦香,我看著沒有表情的賈似道,輕輕說道:“果如丞相先前所說,您確實得罪了天下。頌買公田法,雖暫解朝庭財政困難,但一舉傷了天下仕紳利益,他們正是朝庭賴以治理國家的官吏來源,便為今日厄難種下因果。掃弊政清腐敗,革新吏製,又得罪在朝現任諸臣。改交會傷天下小民根本,使民怨沸騰。新皇登基,當然新朝庭希望會有新氣象,卻恰逢大敗。如此大敗自然提供給反對者以口實,諸多矛盾堆砌一起,立即激化。”
(注:宋之一代不禁屯田,大地主比曆朝曆代都多,買公田法初意為解決軍糧和財政困難,下令各州府按比例買回大地主多出的土地。但是下官執行時,並未按賈似道原意辦理,結果造成許多小自耕家失去田地。改交會之時,南宋的財政已支撐不起龐大的戰爭開銷,經濟瀕臨崩潰,賈似道隻有擴大紙鈔的發行,應付迫在眉睫的各種經常性開支,起了竭澤而漁的反作用----史實,參考宋史)
“二十年,畢生的事業!”賈似道啜了口茶,臉色紅潤了些,似乎回憶起曾經的輝煌日子,雙眸悄悄泛起得意光芒,“正是老夫力挽狂瀾,方使我大宋延續至今----”
屋子外麵傳來大雪壓折樹椏的咯吱響聲,大街上更夫敲打金鑼,提醒著人們“小心火燭-----”
賈似道不再往下說,隱去得意之情,神色肅然,進入正題:“我要你明日回瓜洲,以霹靂手段接管全軍,聯合將官上書朝庭,表請老夫有功無罪,大敗不過二三大將貪生怕死造成的。”他牢牢盯住我,在明暗不定的火光飄忽下,麵目變得森然陰冷,“老夫會把大都督令交與你。要記住,在老夫未返回臨安之前,切勿將部隊交與任何人,連李庭芝都不行。而後,北洋義軍諸將,瓜洲禁軍諸將,聯名明奏天下,稱朝庭不可一日無老夫,軍隊不可一日老夫。申飭陳宜中打擊忠良,自毀長城,禍國殃民,要求還丞相一個清白。”
我迎著他的視線,問道:“都不難,隻是李庭芝萬一奉朝庭聖旨接管部隊,我是擋不住的。”他便笑笑,不屑地說道:“黃萬石不會走,他手裏有三千人駐揚州,以掣肘李庭芝。你隻管在李庭芝來瓜洲時稱病不出,把時間拖到老夫回臨安即可。”
哦,他想回臨安,力求挽回局勢。可我知道鄭虎臣身上揣著的問罪詔,卻是將他發配到高州(今廣東省茂名市)當團練使,甚至鄭虎臣會為泄憤將其殺害在半途中。
我搖搖頭,不自覺在臉上泛起笑意,在這一刻,得意之情充溢心頭,不是麼,他有什麼樣的結局盡在掌指中。
迎著他的詫異目光說道:“丞相可記得鄭虎臣之父正死於您手?難保他不會以私怨走了極端。還有,謝太後和陳宜中等人會讓您安安生生回臨安麼,他們還嫌臨安不夠亂?詔旨多半會貶你往荒僻鄉野。”顧不了語氣中的無禮,我盡情賣弄熟悉的曆史。
“如今隻有四計,才能讓丞相大人起死回生。”
江滿子從屋角走攏身邊,緊張不安地等待我繼續往下說。賈似道似乎信了我的推測,不駁斥,卻扭過頭去,佯裝欣賞旁邊的盆栽。
“其一,丞相稱病不接旨,不見鄭虎臣。其二,下官立即回瓜洲,為丞相取得一個勝利,消除蕪湖大敗的陰影。其三,如果前兩策實施良好,丞相仍不見鄭虎臣,卻瞞天過海獨上臨安。其四,新皇是丞相擁立,兩宮太後對丞相仍有感情,便以弱示之,以博聖眷憐惜。如此,當比子清率眾將上書,抑或抗令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