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九天之動 (上)(1 / 2)

德佑元年二月初二,這一天俗稱“龍抬頭”。

醜時已過,蒼穹中烏雲低垂,一絲月光也不透出,天上地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春寒料峭,寒風夾雜著江南潮濕的空氣不停襲來,陰冷得讓人難受之極。我站在新城八十裏外的一處密林邊,牽動韁繩讓頑主往樹邊靠去,企圖避過迎麵撲來的寒風,卻是徒勞之舉------江南的寒冷無處不在,叫人對它躲無可躲。

將戰袍往身上收攏,裹緊了身子,再舉目遠眺,對麵丘陵邊際的四支隊伍打著火把,如同四條渾身通紅的長龍向前蔓延蠕動,慢慢地,在目光遠處分離開去。於是,在這夜色黑得如同濃墨的午夜時分,隨著星星點點的火光溶入黑夜,我軍圍城打援行動悄悄展開。

身邊留守的包圭、王勇、朱溪等人圍攏過來,皆勸道:“將軍,部隊開拔已有半個時辰,你也回帳歇休吧。”

隊伍消失之處火光盡失,暗淡淡一片墨黑,沒了任何動靜。怔怔望著那裏,過去半晌方才回道:“走吧,都回營歇息吧。”腦子裏卻在為出征的部隊祝福。

不能不祈求蒼天保佑我的部隊。麵對占據絕對兵力優勢的元軍,此前還堅定地認為他們必會中了我的誘敵之計,然後按照我軍步調行動。可是,直到四支或進攻或埋伏的隊伍離開新城,心頭竟忽然生出些惶恐不安來。

伯顏、阿術能推算出我大軍意圖嗎?他們會突襲空虛的瓜洲嗎?對麵的金盔將軍敢衝出城與我決戰嗎?腦子裏不斷冒出各種疑問,每個問題都象黑夜一般沉重,反把自己弄得昏昏沉沉。

自從把當麵之敵打回新城,我立即分兵三路,埋伏到東溝和謝集的必經之地,這兩地離新城最近,救援的敵軍會最先出動。手頭隻有了五千人,如果當麵之敵伺機衝出來,我是抵擋不住的。抬頭望向烏雲密布、低沉得幾乎舉手可觸的天空,按捺住心頭忐忑,默念道:“上天,眷佑子清吧,眷佑可憐的南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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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由包圭事先提供的戰場情報,三支進攻部隊繞過散布鄉野的元軍據點,悄無聲息潛至預設陣地,很好地隱匿住大軍的行蹤,使元軍沒有一絲一毫覺察。

德佑元年二月初三日,離新城最近的東溝之敵阿塔海一部收到求援信後出城,牛富設伏於七裏外的官道兩側,成功發動伏擊,一擊得手,將敵長蛇陣切為五段,衝亂整個陣形。這是新城會戰之首戰。阿塔海出城的支援部隊計一萬七千人。

而張順、張貴兩將軍領五千人,埋伏在東溝城郊,一見牛富得手,立即迂回右翼,從阿塔海背部發動突襲,與牛富一萬人配合,將阿塔海擊潰,殺敵四千有餘。後又縱兵掠城,直殺入東溝,燒了元軍軍資輜重,旋即飄忽遠走,根本不留給敵人報複的機會。

比牛富和二張的首戰晚五個時辰,胡應炎、許夫人、王福、柴旺等,率軍一萬五到達謝集。謝集是包圍揚州戰線的最北頭,駐軍也最多,有三萬三千人馬。

當胡應炎率部到達預定陣地時,卻發現援新城的敵人已遠去二十五裏,追是來不及了,並且與我不打硬仗的命令有違。他立即調整作戰方案,派出斥候探明留守敵人數目後,不使軍士休整,揮軍強攻謝集。他們很幸運,守將貼木哥救新城心切,調走三萬人馬,僅留了三千人守城。胡應炎僅用兩個時辰便輕輕鬆鬆逼退守軍,樹起了大宋旗幟,卻嚴禁士卒追擊,任由敵兵逃竄。

潰敗的逃兵追上貼木哥,報告本城淪陷的消息。貼木哥原是伯顏俾將,剛被主帥外放領軍,沒有多少統製部隊的經驗,當下惱羞成怒,隨即用救援新城的大軍折回頭,急行軍一個時辰,又強攻失陷的謝集。他以為麵前這支部隊人數遠比他少,多半與以前遭遇的宋軍一樣,運氣好的話隻需一次猛烈衝鋒便能將之嚇跑。可惜他遇著了胡應炎,並且胡應炎利用這一個時辰在城下埋下了地雷。

元軍甫一攻至城根,便讓地雷炸得人仰馬翻,後又被牆上守兵當頭澆下燃油,攻勢更是滯澀。胡應炎以四千士兵把守敵人攻擊的東、南兩道城門,分遣許夫人提六千兵,王福提五千兵自西、北二門而出,繞至敵左右兩翼發起突襲,在陣後大喊:“貼木哥已死,中軍已潰散。”

元軍急功不克,先遭遇地雷陣,又受敵人背部迂回,人心驚惶之下,當真以為貼木哥戰死,一時陣腳大亂。貼木哥勃然大怒,親自上前線督軍,活該他時運不濟,甫一去到牆根下,立遭五箭穿身,橫死當場。

韃子側翼促不及防受到宋軍猛烈衝鋒,主將帥旗這次當真倒了下去,即刻全線崩潰,貼木哥副將帶殘兵撤出戰場。

胡應炎於此獲得輝煌戰果:擊斃元將領貼木哥,斬殺敵人八千餘名,奪城池一座,自身傷亡三千不到。而後,他盡燒敵人軍糧,毀掉帶不走的大型器械,棄城而去,按預定計劃趕赴另一個戰場。

比胡應炎的酣戰再晚五個時辰,這時已到二月初四的淩晨了。幾乎和貼木哥調軍回攻的時間一樣,潛伏長江岸邊的陳昭和尹玉帶著五千人也在激戰。不過,他們的運氣比胡應炎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