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瓢潑大雨,踏著泥濘不堪的黃土地,阿術站在帥旗下,淩厲雙眼死死盯著激烈的戰場,臉沉如水,寬闊的肩膀不住聳動,似乎在極力壓製胸中翻騰的怒氣-------先是突出城外襲敵成功,庚即又以優勢兵力包圍宋軍,幾次差點將其分割吃掉,卻總被化解開了。戰鬥進行到現在,打至這付爛模樣,還差點讓宋軍突圍而出,真是丟臉之極。
哼哼,徐子清,又是徐子清。想到這裏,他狠狠咬緊了牙關,麵孔上堅硬的線條便顯出一股猙獰:這人年紀不大,麵相英俊,一付文弱書生模樣,哪曾料到先於瓜洲敗其手下,如今據城相抗,又得先機,仍不能從容吃下他。這人巧計頻出,三天時間撕破整個西北防線,當真如此厲害不可戰勝麼?
兵力,我要更多的兵力。阿術招來一名將領,鐵青著臉命令:“盡挑全城精壯百姓,悉數上牆,給我殺光牆根下的南人。”又將令旗一麵麵發下,督促部隊再一次進攻龜縮在城牆下被兩麵夾擊、卻仍鬥誌昂揚的宋軍,期望能在持續進攻中尋著他們的破綻。
過去一時,建康城外的元軍攻勢更加猛烈,在上百名將軍的督促下,不計傷亡一次接一次進行衝鋒。稍頃,牆頭出現兩萬餘名百姓,無不手持鐵棍、鋤頭,甚至炒菜用的鐵鏟。
可憐的老百姓被元軍分開補上一線,強迫著協助士兵打擊宋軍。稍有不從者立即砍下腦袋,隨之扔石頭一樣往雲梯上的攻城部隊砸下,竟作了守城的武器。
餘下的人則嚇得傻了,在不住的喝罵聲中,茫然舉起手中物件朝已攀至城頭的戰士當頭兜去。被攻擊的那名士兵見著一樣種族之人現在眼前,本是拿不定主意殺還是不殺,猶豫不決時,已被其打下牆根,摔死當場。
不但這架雲梯如此,負責攻城的部隊全一樣,都在驚愕中讓其擋住。一時間,整個陣營的進攻鋒線險遭瓦解。
到了後來,這些平民受血腥刺激,陷入瘋狂,主動脅從韃子攻擊我軍。將手上鐵棍、鋤頭打折了,便抬起碩大的石頭,或是舀起滾燙開水,向下打過。元軍得其所助,防線複歸穩固。
站在不遠處看著那些癲癇的漢人,直氣得渾身發抖。胡應炎從城根下跑來,擦著滿臉滿頭的血漬,急急問道:“如何是好?奪城本就極困難,卻鑽出這批瘋子。”
很正常的一句話,卻讓我勃然大怒,嘶聲喝道:“如何是好?什麼如何是好?殺,盡殺了,把這群喪心病狂的東西個個都殺了。” 遣蘇墨喚來王勇,指著那處嚷道:“看著,就是那裏,叫你的士兵們專炸該處。無論如何打出個缺口,助胡應炎攻下城關。”
王勇剛從防禦鋒線撤出,隨著手指方向抬頭瞧去,那處牆頭正是百姓最多的地方,回過頭看我,眼裏充滿詫異,似乎不相信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違抗軍令麼?去,趕緊去。”
聽我怒喝,王勇方才轉身跑出,臉上尤是驚駭之色。
一柱香工夫過去,牆頭突然遭受燃燒彈和石雷的猛攻,手持冷兵器的守軍拚命抵擋,但勢頭終是弱了下去,於此,我的部隊防守和進攻才恢複正常。隻百姓充作元軍馬前卒子遭了秧,原本就沒受過軍事訓練,又是脅迫作戰,真正與百戰煉就的精悍戰士接觸,馬上死傷慘重,不複當初的瘋狂。
可是,經連番突擊與反突擊,衝鋒與反衝鋒,又遭受上萬新增平民的打擊,我軍受創極重,到此時已攻擊乏力。外圍元軍趁機在四周布下大量不斷進攻的散兵,上萬蒙古鐵騎發動一浪高過一浪的衝擊,將血肉之軀組成的宋軍防線衝得裂出一道道隙縫。
戰鬥複又萬分慘烈,都知道現在已到了決出勝負的時刻,於是雙方都不顧一切。元軍用騎兵和箭弩開路,步兵跟隨,把疲憊混亂的宋軍衝擊成許多小塊。而我們攻不上城牆,反被牆頭敵人壓得喘不過氣,整隻軍隊深陷狹小戰場,擺不下有利的陣式,動彈不得,陣形進而變得有些混亂。
這場麵該如何收拾?此時再也記不起建康城中還有內應這回事,惟冷眼打量亂哄哄的戰場,飛快轉動腦子,期望能找出一個應對法子,免去全軍覆沒的厄運。
敵騎在幾個攻擊群中來回穿梭,步兵組成八個方隊開展著有序的攻擊,最左側方隊全是黑瘦的安南士兵,每攻至我軍陣前,總是打一下退三下,戰鬥力最弱。領頭的敵將氣得哇哇大叫,可那批士兵依然我行我素,見著宋兵忙於抵抗來自另一方向的攻擊時,便趁機一窩蜂殺上前,當宋兵回頭救援時,又一窩蜂退了回去。
避強取弱,如今隻有采取牽一發而動全身之計,就是那裏,我要攻擊那裏!------隻要擊潰安南士兵,勢必引發敵軍陣形紊亂,他們還會救援這一部分,在救援的同時,敵人定會減弱對我軍的圍困力量。到那時候,我便能夠趁亂率軍突圍。是的,突圍!事已至此,我再不敢妄想攻占建康了。
命令開始下達,抽出牛富五千人,以及白大虎的馬軍突擊,可這個行動在未有停歇的體力消耗中,變得有些力不從心,戰士們的衝鋒效果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