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續5次猛烈衝擊擋住其道路的、在安南軍陣前一處高度也許僅僅二十米的土丘了,那裏大約有兩千五百名重盾步兵守衛,做了鍥入我軍防區裏的一顆釘子。隻有拔下它,進攻安南軍的行動才能順暢,可攻擊良久卻仍未得手。
我軍的金汁炮噴出煉油,擲出上千顆瓦罐燃燒彈,將該陣地燒成一片火海,攻擊之烈,連大雨都無法澆熄熊熊油火。雙方在到處冒火的焦土陣地上反複爭奪,幾度易手。來回奔馳的白大虎率三千騎兵拚命向此處猛撲,想拔掉這隻阻礙攻擊的攔路虎,卻迎麵和前來救援的元軍騎士遭遇,於是相對衝鋒,撞在了一起。
任務不能順利達成,我在後麵拚命催促,不停咆哮怒罵該死的牛富延遲全軍目標。
而前線的牛富急紅眼,喚來白大虎,親提五百精騎,在沒有任何掩護的情況下單兵突進,悍然殺入由盾牌組成的陣地中央。剛一突入,立遭兩箭穿臂而過,咬牙不顧,任鮮血流淌,從中心處作向心攻擊,才終將敵陣擾亂。
他的部隊在小小山丘丟下一千具屍體後,方才把這棵釘子拔去。
失去了鋒線的安南人終於暴露了他們的膽怯,又於此時發現剛才還忽視於他們的宋軍選擇性猛攻而至,攻擊猶如驚濤拍浪一波接連一波。這批膽小的士兵開始退卻,將元軍的包圍線露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正如我猜想的一樣,阿術急忙從進攻的前方抽調軍隊補住這個缺口。也許此刻他知道如此做隻會讓整個包圍圈的攻擊力度變得薄弱,但是,如不堵上這道口子,宋軍便能突圍,他希望全殲敵人的目標便會落空。這個結果可不是驕傲的大將願意接受的,而且,他已敗在徐子清手下一次了,他可不希望再有一次。
大雨下了一天半的時間,總算是停住了。滿天的雲海散去,暈黃朝陽將光線透過雲朵間的縫隙直照地麵。汙血殘肢遍地的戰場變成黃堂堂的明亮所在,隻是隨著輕風吹拂,濃濃的血腥氣息股股襲來,露出慘烈味道。
泥濘的戰場上,無數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泥濘裏,被黃泥汙水一裹,身上戰衣成了一個顏色,無法分清誰是元軍誰是我軍。血水也將整個戰場染成鮮紅色,經雨水衝激,更是流淌得到處都是。那些殘肢斷臂已經數不勝數,或被炮彈炸飛,或被刀槍斬下,每一個角落都可見零七八碎的胳膊大腿。
冷眼看了,複又轉過身瞧胡應炎的攻城軍隊,卻也是毫不得力,屢屢攻上城頭,頃刻又被牆上守軍趕下去,作戰行動開展得極為艱難。
包圭跑過來彙報戰況:我軍受敵兩麵夾攻,傷亡慘重,戰死的和因重傷而失去戰鬥力的約兩萬五千人,能繼續作戰的尚剩二萬三千。
同時,他從被俘的敵兵嘴裏知道阿術統帥的元軍總兵力高達五萬五,如果加上城頭新增一萬多名平頭百民,計七萬人。此刻傷亡三萬六千,有戰鬥力的還剩三萬七八。勢大的敵軍久攻而吃不下我們的原因在於,始終被分隔城內城外,無法合並作戰,單獨以內外某一部兵力,都無法吃下我軍。
我卻追問:“原來說不足四萬人馬,韃子怎麼突然多出一萬五千人?”
包圭已累得臉色焦黃,此時大臉泛紅,訕訕答道:“情報有誤,伯顏帶往鎮江去的軍隊僅三千人,並不是城內盛傳的一萬多人。另外,”他抬頭飛快地瞄我一眼,說道:“從太平新增一萬軍隊,本是援新城用的,哪想到被我們碰到了。”
瞠目看著這個羞愧難當的情報頭子,我差點拔刀砍他。
情報有誤?連新到的一萬人都沒探出來,這個天大的失誤陷全軍於絕境。喘著粗氣恨恨盯著,卻終於歎了口氣,揮揮手讓他離開,心想:這也怪不了他,我不正是相信建康有內應才來攻打的麼,可是一直打到現在,那些內應在哪裏,難不成在城裏聽炮響玩兒?
不曾間斷的廝殺,兩軍將士已疲憊不堪,又都沒了預備隊,炮火和呐喊聲稀稀落落,雙方的攻勢弱下來。
又喚來許夫人,讓她召集將領對全軍作最後的攻擊動員,定於半個時辰後,發起最後的突圍衝鋒。
舔舔因著急上火而起裂的嘴唇,笑著說:“告訴他們,此舉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再突不出去,大夥兒便永遠留在這裏吧。”強振的笑容藏不住疲憊,眼前這位女士經連番苦戰,同樣勞累不堪,此刻眼窩深陷、衣裳襤縷,滿頭的青絲來不及收拾,紛亂披散肩頭,模樣憔悴得很。不由生起一股憐惜:也難為她了,堅韌至此,真正不愧巾幗英雄,不讓須眉啊。
許夫人答聲得令,不再多說話,瘦小身子折轉回去,去尋前線的諸位將軍。
動員在戰鬥中緊鑼密鼓中進行,隨後猶如困獸之鬥的反擊開始。這支疲憊的宋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