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月開始一直到現在,我的軍隊沒有休息過一刻,即便是鐵打的刀劍也會殘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現在兩軍激戰十幾個時辰,均沒能吃上一口熱飯,戰士們忍住饑餓疲乏,被雨澆得神智不清,麻木機械地揮舞兵刃,衝出一層層包圍圈,身上戰衣破爛,青黃色硝煙斑斑,沾染的鮮血已發黑。而倒地的傷員因為寒冷和傷痛,不停的顫抖。還有許多受傷戰士又從泥濘裏爬起,支撐身子堅持作戰,但不久又摔倒,逐漸在昏迷中死去。
阿術旗下將士的耐力發揮到了頂點,許多元兵在連續戰鬥中,僅憑借一小塊幹硬牛肉支撐,還有的士兵在連續大半天戰鬥中,砍廢了好幾把戰刀或是長槍。炮火也漸漸稀疏,巨石和炮彈不再複見蝗蟲般從頭頂飛過的情景。終於,敵人攻勢緩下來,四下分散的遊騎也沒了力氣,隻在一旁靜侯,希望尋著漏洞伺機攻入。
兩軍將士的體力消耗已到極限,卻又在榮譽、尊嚴和頑強鬥誌的驅使下,憑借高超的作戰技能,雙方一直保持強勁的互攻勢頭。
蘇墨不知道幫我擋過多少刀,白色袍子盡是泥垢和血漬,如他這樣擁有高強武功的人,也累得氣喘籲籲。
卻於此時,一隊十餘名韃子衝過親兵護衛,直朝我撲來。飛奔的騎兵隊中,一名敵騎嚎叫著高舉大刀,劈向胸膛。而我正抵擋另一人的長槍,無法再避讓這個攻擊。蘇墨縱身而起,搶在那騎士落刀之前,將手中鋼刀擲去,端端正正刺進他心髒。
正慶幸又躲過劫難,建康城內於此時突然冒起衝天大火,著火點竟有一兩百處之多,伴隨著響起劇烈的爆炸聲,一聲聲不絕於耳傳出城外。隨後,承明門吱吱呀呀打開,從裏衝出數千名頭裹白布的壯漢,發聲大喊殺將出來。
再抬頭看去,突出牆體的敵台同樣發生騷亂,另一夥漢子在那裏與守軍廝殺,眨眼工夫,該處敵台易手,竟被他們給占了,元軍的黑色旗幟也被換作大宋的紅旗。
這個變故來得如此突然,象一個奇跡般幾乎讓我不敢相信。看著城頭的騷亂迅速在整個建康蔓延,猛然而至的驚喜象鮮花盛開,頃刻枝繁葉茂。
老天助我!滾身下馬,一把抱住蘇墨仰首哈哈大笑。蘇墨倒冷靜,掙脫擁抱,說道:“將軍快快變陣,勝負便可立分。”
喚來傳令兵,命令下達陣勢變化。
急令牛富那支突圍的先鋒軍變作後衛,且戰且退,盡力拖延敵人攻向已失陷的承明門;令胡應炎立即停止攻擊城牆,彙合承明門的內應直接殺入城內;令張順、張貴率右翼歸入胡應炎建製,脫離戰鬥,掩護並阻止城外敵人回援建康;令王勇盡提隻有燃燒彈和石雷的火器營撤出前線,隨胡應炎入城,負責殺傷城內抵抗之敵;令尹玉、陳昭、許夫人提一千馬軍掠城而去,盡量不與敵接觸,隻管在全城奔跑,大喝“建康光複”,用此號召本地居民起義,進一步擾亂敵人軍勢。
在北洋時,我曾嚴令胡應炎和牛富完善戰場指揮信號,以利在激烈廝殺中能如臂趨指,順利調動各支軍隊。到這時,由鑼、鼓、罄、嗩呐、旗幟、火把,等等等等組成的指揮係統顯現了它的威力。
如此器械同時發出複雜而密集的信號,大軍幾乎在刹那間調整了作戰序列,經承明門入城的入城,阻止敵人入援內城的守住城門,拖住敵人的便強硬頂住對方驚慌失措的攻擊-------而守軍被這突生之變嚇得呆了,又受我軍猛攻,如潰堤的大壩一樣,從承明門開始,整個堤壩發生動搖,抵抗立即變得無力。
裏外發起夾擊,胡應炎那支一直負責攻擊建康的部隊至此進展才終於順暢,趁機攻上城頭,順勢將守軍趕下牆去。一刻也不耽誤,立即左右分兵,繞牆而去,配合內應發動對整城牆的攻擊。
元軍再也抵抗不住了,外城失於我手,便集合殘兵退往甕城,企圖在內城組織第二道防線。可是他們還是晚了,尹玉和陳昭的那支軍隊竄入建康城內,一路狂奔一路煽動群眾。市民們見動大宋戰士的鮮紅戰衣從眼前一掠而過,原先還在城外的廝殺聲現在從內城傳來,對建康已被宋軍收複的消息再無懷疑,從屋裏拿出菜刀、火鏟、鐵鋤、木棍------一切可資殺敵的器具,從幾百條街道湧出,百川歸海般聚集到甕城之下。
那裏還沒來得及重組陣線的元軍於是又重歸內外夾擊的局麵,再一次從城牆上倉皇退卻。
縱馬馳騁,奔向承明門,抬頭卻見明教勇猛天王。這人正領一隊白巾漢子環城廝殺,高低跳躍,刀鋒所向無以匹敵。心生詫異,怎麼隻見明教而不識道門?太一道長在哪裏?
胡應炎分兵四千繞下城外,鑽過西側,攻擊元軍零散的右翼,以支援外圍的部隊。
於此,外圍元軍的戰場態勢已經全麵惡化,不複有設伏時的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