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雨後天晴,天清雲朗,我軍已入城與敵展開巷戰,阿刺墨受阿術之命脫離戰鬥,指揮所部軍隊,縱橫建康,沿街投擲火把點燃民居,兩千人馬急速馳騁,遇著遭火勢逼出的逃難百姓,立即揮刀殺了,一路馬蹄滾滾,一路人頭落地,官道大街血跡斑斕,慘號從每個角落響起。而建康城中的漢奸趁機興風作浪,伴隨殘虐的韃子往來擄掠,紛紛竄入豪屋巨室,燒殺搶奪,*殘害,無所不為。這一天,這座曆史名城內外交困,滔天火光和硝煙彌漫了城市上空,建康,遭受著與襄樊、郢州等地相同的慘禍。
阿刺墨也沒落得好下場,阿術全麵潰敗,來不及接應那支毀城部隊,顧自往太平撤退。完成了大將軍的任務,阿刺墨回頭卻發現陷入宋軍包圍圈。最初還督率元軍,盤踞雨花台,企圖負隅頑抗。但宋軍集約民軍洶湧而至,人潮如海,火球和巨石無有間隔的砸來,小小隊伍再也抵抗不住。於是阿刺墨放棄雨花向北奔逃,可是宋軍弓弩攢射,八隻弩箭從後背貫穿前胸,將他射得象刺蝟一般。餘下千餘名韃子和漢奸雖見頭領死亡,但仍不肯投降,繼續死鬥。
那時我已接收大元建康行宮之府邸,眼見全城被韃子毀壞得不成模樣,心頭本已大怒,又得知殘敵頑固,立即揮兵前至,希望在他們身上找到憤怒的渲瀉口。
雨花台下,楊二率六千人將敵人圍得水泄不通,頻頻發動攻堅,卻毫不見功。頓住馬蹄,怒斥楊二:“以眾淩寡,良久不得手,你還有什麼用。”
扭頭向胡應炎下令:“此部敵人不留活口,盡屠了,以還他們殘虐報應。”
胡應炎默不作聲,抽劍向前一指,旗下兩千人加入戰鬥。
看看身邊紅著臉的楊二,再仔細往戰場中望去,卻發現此部敵人各色人等混雜,身著皮革的韃子兵、穿布衫的漢奸,甚至還有兩百多名青衣道士,圍成圓形圈子抵抗宋軍越來越猛烈的進攻。
又過去一柱香功夫,胡應炎指揮已達八千人的隊伍仍不能順利殲滅敵軍,連將縮成小小一團的敵陣形都無法分割開。
雖然明白他們負隅頑抗,此際使胡應炎一時無法得手,時間長了卻絕難逃被全殲的命運,但我還是對韃子的戰鬥力大為吃驚,牽動韁繩縱馬靠近些,於此方才明白久攻不克的原因。
殘敵人數雖少,卻個個身懷武藝,那些道士與其他人背靠背相互配合,高低跳躍之間,成功擋住四周一浪高過一浪的攻擊。而著韃子服的人群裏,三道人影尤其厲害,揮刀舞劍,騰跳挪躍之間傷人無數。極目眺望,霍然是小文小武,以及一直看不慣我的李大軍。
他們也看到了我,卻不打招呼,收回目光繼續死鬥。於這時想起小文救我時的話,那時他說:“隻願別在戰場相見,我可不忍心殺了徐大善人。”而現在,他即將死在我手裏了。
心裏突然泛上猶豫,他救過我,袁小文也對我不錯,如今要放過他們嗎?
正想著,戰場裏竄出個尖利的聲音:“徐子清,這個人你想不想要?”
迎著聲音瞧去,一個瘦小人影雙手高舉,將手中之人吊在半空中。吃驚更甚,心裏生出一股劇烈的憤怒,蕭歌小小身子被他舉著,那雙泫泫欲滴的淚眼,穿過衝刺廝殺的狼藉戰場,乍然撲入眼簾。
“蘇墨!”怒吼聲剛過,身後蘇墨疾風一般掠去,接連踢飛五名擋道敵人,倏忽間臨了蕭歌身傍。
三名道士竄出,迎頭截住,捉住蕭歌那人又高聲叫道:“快住手!”說著,翻手亮出一把匕首,比著蕭歌脖子,嚷道:“徐子清不要小姑娘命了?”
蕭歌自幼失牯,惟一的哥哥又遠在北洋,此時單薄身子在半空中哆嗦,臉色蒼白,淚珠悄悄滑下,小嘴緊閉,流瀉的憤怒中又顯出一絲倔強。
兵馬一動,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理也不理挾脅我的人,牢牢盯住哆嗦的蕭歌,火一般的憤怒越燒越旺,嘴裏不住發出大喝,催促蘇墨殺了那人。
蘇墨與道士交手數招,已震飛一人,弓指如鉤,又掏去另一人眼珠子。威脅我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了細微顫抖:“徐子清,你不認得我了?”
聽他這樣說,我方才認真觀察這個無恥的惡人,哪知又一次震驚接踵而至,竟讓我懷疑自己的眼睛了。擒住蕭歌的人麵目熟悉,正是權林楊,隻嬌好玲瓏身段作襲花團錦簇的女裝。
“啊!”驚呼從嘴裏冒出,彼時友人成了現今敵人,我便是神仙,也算不出伴行江湖,默契如生死之交的人,會在此時拿一個可憐孩子脅迫我。
聲音繼續顫抖,“隻兩年時間就忘了我麼?”權靈洋有些氣急敗壞,罵道:“該死的徐子清,不顧忌我,也該為這孩子想想,她是你的蕭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