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滅絕 (下)(1 / 2)

胡應炎遣白大虎率馬軍衝出一條縫,把敵人圓形陣從正中切開,其餘六千多名步卒猛烈擠壓,這道小小的堤壩終於擋不住了,頃刻過後開始了迅猛崩塌。

蘇墨背脊倏地挺拔,招式大開大闔,氣勢如潮水一般磅礴,一拳砸碎最後一名道士交叉抵抗的手臂,雙目如電,緊盯權靈洋,踏足撲了過去。

至此仍未見我回應她,權靈洋終於哭出聲,將蕭歌拋出去,恰好落在蘇墨懷裏,自己彎腰護住萎頓地麵的一名中年道士,淒愴泣道:“徐子清勿怪我,靈洋也是迫不得已。隻惜昔日好友終成生死敵人,便死這裏罷。”

胡應炎進攻左翼,袁小武正在那處。與權靈洋的哭泣同時,他發出一聲悶喝,橫穿嘈雜的戰場鑽入我耳廊:“同歸於盡吧!”

扭頭看去,那道身影帶著三支深入胸膛的箭矢在跳躍搏殺。這個人破爛袍子上刀痕遊走,渾身浴血,已是強弓之未了。他身後,袁小文和李大軍護著一個濃眉大眼的蒙古姑娘且戰且退。不用去猜,那女子必是袁箏子無疑。

蘇墨接過兜麵而來的蕭歌,隻看了懷裏小姑娘一眼,又跟著撲向權靈洋,臉頰肌肉暴鼓,青筋乍現,似乎對這個挾弱脅迫的人憤怒以極,去到身邊,舉掌便要拍下。

權靈洋根本不顧忌頭頂上的手掌,伏在中年道士身上,穿過眼前紛雜跑動的上百道人影,隻木然望向十丈開外的昔日好友。

清澈明亮的眸子罩上一層迷蒙薄霧,憂怨而又自傷自憐。她還是古怪精靈的權林楊麼,蹲在地上的她不過一個瀕死的可憐姑娘吧。

這瞬間,無數次糾纏的夢泛上來,在那裏,那雙明眸同樣憂傷淒涼。

“蘇墨住手!”

那隻手掌停在權靈洋頭頂,在蘇墨轉回頭的詢問目光裏,我下令:“鳴金收兵,放他們走!”

在此刻,我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一股感情在心中湧動。袁箏子待我不薄,小武更救過我的命,權靈洋麼,在她作男裝陪伴我行走江湖時,便視之為手足兄弟。我下不了手,雖然此時在戰場裏,我們還是生死敵對的兩方。

朱溪跑過來,大嚷道:“將軍發什麼慈悲,要作東郭先生了?”

胡應炎知道戰場抗令會有什麼後果,不敢違命,按令收兵,遠遠地叫道:“將軍何故收兵,隻需盞茶時間便可全殲韃子。”

我沒告訴他們內心的想法,笑了笑,接過蘇墨懷裏的蕭歌,放自己胸前,掉轉馬頭往城內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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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亥時,殘月如鉤,清風自在吹拂,繞過建康行宮,將黯淡燈光在巨大宮殿裏變成曠野上的螢火,隻令人毛骨悚然。經兩天鏖戰,建康於三天前落入我手。胡應炎、牛富等一幹將領整頓兵馬,安撫百姓,鞏固城防。朱溪則帶著陳昭、尹玉接管民典、冊藉和檔案。

而蘇墨一語不發站立身後,在這個空曠荒涼的行宮裏,我卻嗅到彌漫的血腥氣息。

兩個月前,都統徐王榮、翁福等以城降元,沿江製置大使、建康行宮留守趙溍棄城南走。

建康都降了,於是,周邊的知寧國府趙與可、知降興府吳益同時棄城逃遁。而現在,趙溍、趙與可、吳益,卻在建康行宮向我道賀。

元兵進據鎮江,關閉南下的大門,他們無法回臨安,東躲西藏兩月之久,得知徐子清占領建康,於二月初八不約而同齊聚於此。

“將軍真乃不世出之奇材,我大宋如此英雄人物,江山可保,社稷可保耳!”趙溍嗬嗬笑著,焦黃臉龐一掃來時疲態,顯得精神抖擻。

趙與可離開案幾,大步邁上前,當頭深深拜下,叫道:“趙某無能,強敵來臨竟一跑了之,在將軍麵前當真羞慚欲死。如今這無能之人卻要腆顏拜過將軍,隻願將軍保我大宋國祚長久,趙某從今後痛改前非,在將軍座前效犬馬之勞,以洗早先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