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見冠軍大將軍------”
夜已深,紅燭飄搖,屋角放置三盆劍蘭,狹窄的枝片被這聲音震得歙歙抖動。幾十人同時叫喊,這個聲音便在巨大的行宮上空飄來蕩去。
阿爾塔大臉一緊,呼地站起身,吼道:“誰人大膽,敢在行宮前無禮?”說罷,拉著尹玉就要探去。
阻止他們,回頭吩咐蘇墨:“你叫上飛道長,兩人一塊兒去瞧瞧。”
還不到二十歲的蘇墨遠遠站在牆角,燭光將他影子拉得老長,清秀臉龐在搖曳光線裏明暗不定。聽我如此吩咐,背脊倏地一緊,竟叫人發現這名英挺的年青人右眼連連跳動。
稍去一刻,蘇墨終於有了反應,在昏暗燈光裏裂嘴笑笑,笑容裏竟含些驚恐的苦澀,“公子,”他一直叫我公子,也許覺著不是將軍的公子更讓他親切些,“蘇墨一去便不知能否再回來,隻怕,”他停了停,那絲苦澀更顯濃鬱,甚至抱在胸前的雙手也輕微抖動,“隻怕蘇墨再無法侍候你了。”
廂房木門吱吱丫丫打開,蕭歌拉著哥哥蕭吟推門而入,兩張白淨的小臉蘊涵笑意,蹦蹦跳跳跑攏了,放開哥哥的手,蕭歌拉著我問道:“子清哥哥,宮外求見你的人是誰,怎麼如此無禮,在門口大喊大叫?”
尹玉卻於這時張大眼睛看著蘇墨,一付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神情,問道:“蘇小子什麼意思,什麼一去不能回來了,怎麼又不無法侍候將軍了?外麵那批人和你有關係嗎,都說清楚些。”
聽尹玉說話,蕭歌不再問我,笑臉靜下來,抬頭望向蘇墨。她對這位武藝高強的大哥哥充滿敬佩之情,私底下還對我說:“蘇哥哥武功隻怕差不了掌教師傅多少。”還一邊發出感歎,“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練成蘇哥哥一樣的武功,也好早些為師傅報仇。”
蕭吟剛來建康,除了北洋那幫舊將,餘下的一個也不認識,悄悄靠攏身邊,一語不發靜靜站著,如妹妹一樣盯著英挺俊秀的蘇墨。
宮外的叫喊越來越高,還傳來侍衛的喝止聲音,隨即連起數十聲悶哼,便再聽不到侍衛動靜,似乎他們被那批人製住了。爾後響起大片急促的跑動聲,駐紮宮內的宿衛營出動,兩百禁衛湧去宮門。
尹玉在問他,可蘇墨不回答,隻靜靜看著我,眸子裏溢滿不舍之意。而我在紛紛雜雜各種的聲響裏追憶他的來曆。
從蕪湖城頭救下他,那時此人渾身浴血,遍體傷痕累累,細究之下,竟發現幾十道傷口中不但有劍傷,便是刀痕、箭跡、棍印遍布全身,甚至還在後來掏出十幾枚暗青子,似乎同時遭受幾十人圍攻。如不是救治及時,隻怕重傷如此的蘇墨斃命於蕪湖了。也曾問過緣何受這等攻擊,蘇墨也象今天一樣,靜靜呆著,絕不吐半個字。
宮外叫聲仍在繼續,我卻恍然大悟,叫喊的這批人定是差點殺死蘇墨的人,來建康也不是找我,真正目的還在蘇墨身上。
便抬起頭笑笑,清瘦的蘇墨在笑聲裏越見憂苦,我對他說道:“走,一起去瞧瞧。”回頭吩咐尹玉,“叫上飛道長、黃天,調宮外兩棚宿衛到門口去。”
“公子休去,事體與你無關,卻用不著的。”
我頓住腳,有趣地看著蘇墨,笑容愈盛,“可知你救過我幾回了,可知子清並非忘恩負義之人,你能阻止我麼?”再不理他,低喝道:“蕭歌隨我來,蕭吟不懂武功,便回屋休息著,大夥兒走吧。”
蕭歌小手在掌中冰涼,還帶些顫抖,我知道小姑娘已猜到這批人尋蘇墨的仇來了,因之牽起她內心深埋著的恨意,太一真人被圍攻慘死,現今同等的事又要發生在蘇哥哥身子,她焉得不怒?
宮門已經大開,陳昭、楊二、傅良玉等人,率兩百宿衛擁在當處,後見我來了,散開人群,露出圈子正中八十名頭戴鬥笠,黑衣黑褲,左手持小弩,右手握長劍的一群男女。而先前那批門衛已被救回,卻萎頓地麵,一動也不能動。
最前一人年約四十,身形毫不出眾,隻頜下胡須濃密染黑,端的一付美髯。此時見陳昭等人向我躬身行禮,知道是主事的,便踏上一步,抱拳笑道:“敢問貴人可是徐大將軍?”
麵前這名中年人在幾百衛兵圍困之中若無其事,沉靜得如山嶽一般,似乎毫不以劍拔弩張的情境所影響。我也笑笑,且答且問:“正是。深夜當中,先生率人宮外大喊,不知找在下有何要緊事,怎麼會這樣迫切。”
蘇墨跟進身後,也從人群中露出身形,立即惹得對麵八十名黑衣人一片嘩然,已入鞘的二指長劍叮叮當當複又拔出來,一百六十隻眸子寫滿憤懣,緊緊盯著蘇墨,擔心他跑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