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蕭歌正看著她,小姑娘自幼失怙,視若親人的恩師、師兄姐相繼慘死,惟一憑恃的便僅有子清大哥和蕭吟,小小心靈卻是受不得氣的。這時見陳維維一付看之不起的模樣,不由得有些難受,小臉兒便一紅,極快地把頭低了下去。低頭瞬間,就見著她眼眶中淚光悄然閃動。
不由升起股愁氣,把手中韁繩遞還給飛道長,快步走到蕭歌身邊,拉著那雙冰涼的小手,將她托上馬鞍,而後自己翻身上馬坐到身後。返回頭對吃驚的陳維維冷冷說道:“你要見你的李伯伯便自己去吧,有蕭歌在一側怕是汙了你的身份,我們就不同道了。”說罷便要縱馬前去。
陳維維見我和蕭歌共乘一騎,兩個身子前後相貼,其狀極為親蜜,又聽我諷刺她,隻氣得身子抖動,恨聲叫道:“徐子清等等,今天倒要說個明白,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讓你如此欺負於我。”
“你是千金大小姐,哪敢欺負你,你不欺負別人已是千幸萬幸了。”說著,拍拍著懷裏的小蕭歌:“平日裏服侍我把你辛苦得緊了,今天陪我去見見聞名天下的英雄人物,趁機也散散心吧,再不用瞧別人臉色。”
蕭歌被我擁坐馬鞍,背部與我胸口緊緊相貼,緊張得身子僵強,小臉也一片通紅。聽我對她說話,哪敢回答,隻輕輕在嘴裏嗯了一聲,然後又將頭低下去,都不敢往前方看去。
張俊和飛道長剛才也看到陳維維對蕭歌表現出的不屑,自是不憤她的作派,不安慰這兩個怒火勃發的年青人,隻在一旁微笑,仿佛並不奇怪徐子清會抱著蕭歌上馬。
陳維維終於知道我為什麼生氣,神情間便是一怔,顯出一絲不可思義,問我:“為蕭歌這丫頭生我的氣?當真可笑,你竟會為一個小小侍女責怪我。也不想想,你倆一走就隻剩我和她在家,我可不屑與她聊天,真是無聊得很。再說這丫頭有何身份拜見大名鼎鼎的李將軍,自己呆在府裏便是了,難不曾非要留下我陪著她這樣一個下人?”這句話更將不屑表露無遺。
待她說完,蕭歌在我懷裏的僵硬身子掙紮了一下,垂著的頭越發往下低去,幾乎碰著了馬鞍,一邊用細微至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哥哥便放我下馬,讓維維小姐與你們同去李將軍府吧,我守在家裏自是不去了。”
說話聲音到後來已帶著哭音,我再也控製不住怒氣,向站在不遠處的陳維維大聲喝斥:“你倒認為蕭歌是下賤的侍兒,卻不知我當她比自己妹妹還親。陳維維你給我聽好了,在徐子清麵前沒有誰高人一等之說。要覺得比蕭歌高貴就一邊高貴著去吧,我們不配與你同行。”
說罷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提韁繩馳馬向前奔去。沒等跑得幾步,身後就傳來陳維維哭鬧聲,還夾雜惱怒的叫嚷:“好啊徐子清,為一個丫頭來欺負我。你忘了我千裏迢迢、甘冒風險來揚州看你了嗎?徐子清你真是忘恩負義的家夥。”
張俊、飛道長本來也為陳維維言語生著氣,現在卻看到這付局麵,站在當場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尷尬得不得了。如今我漸漸行遠了,兩人思忖之下隻得走向上前去,向兀自傷心痛哭陳維維作了個揖,問她要不要同去,要去的話就到馬廊尋一匹馬給她牽來。
陳維維從花團錦簇的彩衣裏掏出一方手帕,狠狠擦著眼淚,賭氣說道:“為什麼不去,這不正合了徐子清那沒良心的東西的意了。我偏要去。”搶過飛道長手裏的馬韁,翻身上馬,朝李府方向尋了過去。
飛道長空自有了一身武藝,隻能呆若木雞般看著這性如烈火、直率如男兒的陳維維奪了他的馬匹,卻是拿她一點辦法沒有。怔了半刻才回醒過來,苦笑著與張俊對視一眼,自個兒再牽匹馬套了馬鞍,又叫蘇墨,三人也往李府趕來。奔跑中還猶自想著,這兩個歡喜冤家碰麵就爭吵,還真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碰頭的話。
話說得長,隻一時三刻的工夫,巍峨大都督府已出現在眼前。
高大朱紅門高掛十六盞白紗燈籠,火燭明亮輝煌,將站立其下的七八個人拉出巨大的投影。人群正中竟是李元曦,穿了一身男裝,越發顯得亭亭玉立,見我終於來了,滿眼都蘊了笑意。
待我滾身下馬,拾級向她走來,這人兒隨及將笑意隱去,隻把俏臉裝得從容,學文士般將雙手一抬,弓身作揖,卻是一付寫意模樣:“家父命我歡迎貴客,哪知公子卻姍姍來遲,真是大駕難迎啊,可讓元曦在門口等了大半個時辰。”說著話,領了我往裏走,回眸一笑,接著說道:“不知公子該拿什麼來賠罪?”
她在前麵巧笑倩兮,那回眸晶瑩剔透,隻覺心髒猛地一頓,幾乎連呼吸都閉住了。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激蕩心情,訕訕一笑,回禮道:“讓小姐久等,子清知錯。前幾日小姐有禮贈我,也沒回了,便今日一塊兒還了它吧。”解下腰中那把飽飲人血的戰刀遞給元曦,“小姐不但是解語佳人,聰明能幹比之我等愚蠢男兒也強勝許多,直是女中雄傑。便將寶刀贈英雄吧,萬望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