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的秀王趙興榫,此時騎馬端列在寬闊厚重的保安門下。他是皇室中人,自然排在儀仗第一列,麵前即是謝太皇太後、全太後、皇帝三人乘坐的異常寬大之朱紅纛車。此時朱紅纛車上四角站著四名護纛將軍,昂首嗔目按劍,活似廟裏的四大金剛。在其周圍分列一百名彪形大漢,手裏擎著米黃色龍旗和五十四乘九龍曲蓋。再往後,又是一百二十名軍士舉著金铓、立瓜、巨斧、黃鐙等禮祀儀仗,站得端端正正,全身披掛亦是一絲不苟。
保安門前保安橋上旌旗招展,華蓋如雲,大宋朝中文武百官,按品諡高低縱橫成隊往後排去。綿長半裏,直入了門內官道。
一陣旋風刮過,纛車中間那兩丈有餘旗杆上掛著的明黃纛旗,隨風揚起旗角,在暈黃冬日陽光下,旗上金絲繡就的九條蟠龍熠熠生輝。
秀王胯下那匹烏騅馬也隨風打了個響鼻,但聲音還未傳入秀王耳內,就立即淹沒在大典行列之外嘈雜喧嘩中。
城門外頭驛道兩邊,挨挨壓壓都是城裏擁出來瞧熱鬧的平民,不但大樹牆根下,就是在空曠地中,不少人站在冷落風裏,張開大青布花傘以避過寒風,甚至有人還在傘蓋下設下了侯迎香案。近城道邊也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賣小吃的、湯餅酥糖槐花仁燒雞鹵肉小攤子上,唱歌似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大宋皇室中最是能幹的秀王,已在此等侯了將近兩個時辰,即使他精通武藝,在戰場上驍勇無匹,仍被這凜冽寒風吹得頭昏腦漲。現在聽得外邊喧嘩不斷,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外表下便有些急躁浮了出來。秀王輕輕搖晃腦袋,以期自己能夠保持清醒。掉頭之間卻看到另一側的右丞陳宜中和大都督張世傑也是無精打采,端坐在馬上不耐其煩地扭動身子。
便稍稍往後側了側頭,朝排在身後的文天祥說道:“宋瑞,這風勢甚大,大家都等得有些急了。冠軍將軍應該快到了吧。”
文天祥在後麵微微一笑,悄聲回道:“大軍行進五十裏可不是說到就能到的。再說楊亮節在良渚侯迎,陸禮部也率儀仗去接了。按陸禮部的直性子必會催著徐子清早點到達,絕不肯耽擱。”秀王點點頭,卻扭頭打趣右側冷著臉麵沉如水的張世傑:“大都督可是不耐煩了?徐子清有大功於朝庭,等他一時又有何妨。”
因在大典當中,張世傑不敢舉動過大,隻在馬上欠欠身子,回道:“秀王殿下,不是臣等得不耐煩了。而是揣測這徐子清位高年少,敢怕是被朝庭慣得有些驕傲,故意在路上停留,好顯顯他的威風。不然,這五十裏路就算按文公所言極是途遠,也應該到了。”
文天祥聽他說這話,仍是輕聲笑著,卻不待秀王回答,斬釘截鐵說道:“我與徐子清相識久矣,其人一貫雷厲作風,也極是謙和謹慎,必不至都督說的那樣不堪。”
張世傑從鼻裏哼了一聲,在前排側目回視文天祥,曬道:“是麼?本督二十餘年來經大小戰無數,卻也未曾受過朝庭這等隆重待遇。徐子清不過與蒙元韃子打了一年的仗,常有小勝,卻受如此恩寵,加之人又年青,沒受過挫折,定會養起驕嬌二氣。依本督看,讓滿朝文武等這樣時間,多半為徐子清故意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