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錦繡的集芳軒裏早被清理幹淨,陳宜中、秀王、陸秀夫、張世傑、劉師勇,一幹朝庭中堅全聚在軒內,分案而坐,在紅燭搖曳時,懷攬歌伎低聲輕笑。
見我到了,一齊站起身,鼓掌叫道:“驃騎大將軍來晚了,罰酒三杯。”
卻給我一個猝不及防,一邊長揖回禮一邊問文天祥:“宜中丞相約我,怎到了這麼多人?”
文天祥笑答:“托子清福,賈賊伏誅,這朝局憑你贏得全麵大勝,我等自然高興得很。宜中丞相說今晚與子清聚會,這批誌同道合的大臣當然要來的了。”
秀王離座跑來,叫道:“你們偷偷摸摸說的甚?快走快走,別耽誤了喝酒時間。哈哈哈,難得近些日子暢快,一定要好好慶祝------”
我趕緊迎上去,回道:“諸公要又要瞧子清的樂子了?嗬嗬,知道子清不勝酒力,卻偏要灌我。”
秀王便答:“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大將軍戰場上威武無匹,回臨安又一舉蕩平奸臣賊子,還朝堂清平氣象。立這等功勞卻不夠成就完人,應溫柔鄉裏滾他一遭,經曆紅粉骷髏殺場,方全了大將軍名聲。嗬嗬,子清如此人物,那些姐兒怕是盼星望月早等著臨幸一刻了。”
柳眉兒緊緊跟在身後,嬌笑著回一句:“隻恐襟袖上空惹啼痕。”
這時已走近席麵,此話被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便一陣大笑。陳宜中穩住神情,裝回丞相模樣,撐著臉說道:“怎的,怎的,柳眉兒已離了皇宮,還要管著大將軍麼?”
“見過丞相大人,眉兒是下人,不敢管大將軍,湊個趣兒,討各位大人一笑罷了。”
劉師勇從一張案幾旁站起身,笑道:“湊趣兒麼,好好,下官便提個問吧。”
他環指往來上菜的女侍,說:“問籬邊*,知為誰開……誰、誰、誰?”
張世傑忍不住眾人嬉樂,抬手指我,大笑:“你、你、你!”
不由摸著鼻頭,我笑道:“怎會是我,宜中丞相在此,子清萬不領這個先。”
陸秀夫怎肯落於人後,聽了首尾對答,佯怒輕喝:“jinfeng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大將軍怎的如此煞風景,還推來讓去。丞相大人自有更大的花等著。”
陳宜中便指著陸秀夫,喝道:“陸大人說老夫了麼,那花兒呢,老夫可沒看見。”
與陳宜中見過禮,我又跑到張世傑案幾邊說話。
這位驕傲的大都督除了在剛才開個玩笑,現在一如平常,隻偶爾露出笑容。雖然大夥兒都著一身便服,但他那張方正臉上威嚴複生,著錦袍的雄偉身子仍舊露出武將的煞氣。
我費力地張世傑攀談,借用嶽飛將軍的詩詞誇他:“國有一寶刀,深藏未出韜......使君一一試此刀, 能令四海烽塵消,萬姓鼓舞歌唐堯……將軍便是這樣的寶刀啊。”
說話聲音大了些,旁邊的人也聽見了,盡皆叫好:“說得好,張大都督確如寶刀,徐大將軍也不輸給大都督。”
笑鬧間,集芳軒廳口傳來衣袂珠玉相碰聲,抬頭看去,老鴇已帶了大群姑娘鶯鶯燕燕走進來。秀王手指當先那名女子叫道:“明月坐到大將軍身邊去,惟有你才配子清的風雅俊逸。”
叫作明月的姑娘輕挽寶髻,鉛華淡妝,巧笑答應一聲,順著秀王手指方向走到我麵前,道了一個福,也不管我願意與否,和身擠進懷裏。哪裏經曆過這等溫柔陣仗,我暗呼一聲,抱也不敢抱,推也不敢推,立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柳眉兒便說:“逢場作戲耳,公子拿出樣子來,闖出胭脂陷阱。”
陳宜中見我一臉尷尬,複又見柳眉兒在一側,吩咐道:“這女子去陪蘇墨,子清麼,老夫倒有其他安排。”舉起雙手一拍,身後屏後突然打開。
轉頭去看,又見故人。
李玉兒含笑看著我,蓮步輕移,直朝我走來,口中說道:“得丞相大人之召,妾有幸再會大將軍,還望將軍勿要嫌棄。”
我還沒說話,秀王、文天祥等人已大叫出聲:“丞相好心思,竟將玉兒姑娘作為大將軍的獎勵。嗬嗬,果若神來之筆,如此方能配得起大將軍誅滅賈黨的功績。”
叫聲中,龜奴抱來花酒給大夥兒斟上,於是推杯置盞,這些朝中的中流砥柱變成了花叢中的老手、胭脂陣的先鋒。紅男綠女們把酒歡笑,東邊傳來一陣嬌嗔,西邊響起爽朗高歌,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在這時間裏,政爭、戰、和都忘到了腦後,鬧騰騰隻將集芳軒變成歡樂的所在。
李玉兒雙眸發光,一刻不移地緊盯剛在臨安弄出驚濤駭浪的常勝將軍,崇拜之情從眸子裏溢出,舉杯敬我,見大將軍麵露難色,她似乎控製不了自己,把身子緊偎過去,纖纖玉指拿起麵前的酒杯就往我嘴裏灌,嬌笑道:“神人一般的將軍啊,便喝了這杯吧。”
受逼不過,和她對飲一杯。到後來,玉兒姑娘麵若桃花,兩隻丹鳳眼醉意朦朧,幾乎滴下水來,隻癡癡迷迷看著我,溫溫柔柔說道:“前日一見,隻震驚您的威儀,現在更佩服您的機智。想那時還擔心將軍隻知飲酒作樂,會誤了正事,哪知將軍不動聲色,竟把賈黨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