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照臉色蒼白,向我走過來,突然說道:“前日我去過行宮。”
硝煙彌漫,大炮發射後的餘震仍在腳底下顫抖,我低頭撣拭衣服上的火yao屑,漫聲道:“知道,蔣雯雯告訴我了。”
“那孩子……”方照瞄我一眼,半途中住了嘴。
負責火器營的王勇跑過來,向我打過招呼,與黃思義、朱溪、蘇墨等人笑鬧作了一處。
方照緩下步履,我她二人慢在眾人之後。
槍炮聲不斷,兵卒進行激烈的操演,整座山穀回蕩千萬種巨響,使得每一個人的交談都象呐喊。
方照知道蔣雯雯之事有蹊蹺,不敢大聲說話,我呢,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兩人說話便有如情侶,交頭接耳,看上去親密得不得了。
朱溪回頭看來,露出含蓄的笑,令得方照玉麵發紅。
方照回健康一直不曾見我,偏生於前日私自進入宮,哪裏也不去,隻去那間小閣。
也許她知道其間的秘密。
“那孩子……”她又說了一遍。
小鹿皮靴子踩著一粒石頭,武藝高強的聖姑居然打個趔趄。站穩身子,小臉輕淡的紅暈象潮水般消退,回複初時蒼白,瞄來的眼神突然充滿憤怒。
我終於肯定,她知道那個秘密。
“那孩子,姓徐。”我輕描淡寫地說。
都是阿爾塔和包圭的功勞。
他們於澉浦大戰結束之後,四處收羅韃子留的財寶。阿爾塔還發現韃子留下一批侍女,其中就有蔣雯雯,兩人色心大起,差點汙了她。
蔣雯雯一句話救了自己,她說:“他是這孩子的父親……”
“他”,即是我。
兩個膽大包天的色鬼企圖隱瞞秘密。但包圭終究受不了沒日沒夜的煎熬,不但承認他們的荒唐,還將蔣雯雯母女偷偷送進了宮。
而阿爾塔,誰也想不到粗壯得象頭牛的番人居然膽小如鼠,一見事情敗露,趁我去襄樊前線之際,竟一溜煙逃回台州,重新操持起他的生意。
就這樣想著,我曬然一笑,有什麼不可說的?
與蔣雯雯一夜的交情,有了這個孩子,雖是糊塗一時,可孩子無罪,她不能承擔隱名埋姓的後果,她需要一個公開的父親,她不能成為藏起來的秘密,這對她是不公平的。
孩子姓徐,叫莫莫。
本來不該有的,莫須有的,卻有了,因此叫莫莫。
那個臉蛋潔淨得象月亮的孩子,笑起來象朵嫩滴滴的花朵。
真是好寶貝兒。我又是一笑。
但現在不能公開,我會讓莫須有的莫莫成為一個秘密,一個公開的秘密。不是有很多人希望我死麼,希望我失敗麼,好吧,我提供給他們攻擊我的藉口。楊霖,尊貴的欽差大臣,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個秘密傳遞給臨安的重臣。
方照咬緊牙,眼睛裏那一絲莫名其妙竄出來的的憤怒平息了些,低頭往前走幾步,不再看我,在操演場巨大的噪音之中貼近過來,說道:“臨安有事要發生。”
回來健康怕有三五個月了吧,前日偷偷溜進行宮,今日又來找我,必有要事。果不其然,她終於說到正點子上。
“嗯。”我點點頭,也不看她,緊跟前麵那行人,邁動步子,動作隨意得很,好象並不在乎臨安會有什麼事發生。
刮來一陣風,裹著濃烈的硝煙,象霧一樣罩住行走的幾個人。白茫茫的風吹亂方照額頭上的散發,幾縷青絲停在小巧的紅唇上,襯托那小唇紅得妖嬈。
方照抹過青絲,撫平亂發,和我一般麵無情,語調同樣平淡,其實我知道,這個美麗的女子內心裏翻江倒海,隻不過在我麵前不願意表露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