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遠去,李庭芝渡江而來,宜中丞相遍會城中仕紳。
北大營剝離,俾就揚州都督府,歸李庭芝帳營,孫虎臣去,薑才去,兵馬皆去。
五十三名進士履新五十三縣,楊霖進駐健康行宮,行判官之職。健康府全體官吏及勇卒,悉數重新登記造冊。
庚即,朝中邸報來,與蒙古和親……
宜中丞相駐留健康,時光任冉,第六天,有風,雖仲春,乃寒。
******
江南特有的陰冷浸襲,潮氣與江霧層疊而至,象無數張潮濕的紙包裹身子,每一個毛孔都冷得發抖。
“叮”,宮簷下的風鈴發出孤獨的響聲。
我笑了笑,等鈴聲停歇,眼望行宮寬廣整潔卻冷冰冰如冰原的廣場,頭也不回,說:“胡應炎回不來,蕭吟回不來。”
楊霖在背後發出幾聲幹笑:“咯咯,國公爺要讓他們回來,不過一張紙片兒的事。麵對您的手諭,他們敢不回來麼?”
我前走一步,離楊霖遠些,宮簷下的風鈴飄蕩,一晃一晃,零落而孤獨:“楊大人,聽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麼?”
蕭吟的妹妹蕭歌,過來給我一件貂皮袍子,伺候我穿上了,又問其他幾人:“各位大人,外麵冷,小奴再為大人們拿幾件擋風袍子吧。”
陳宜中笑著搖搖手,說道:“不要緊的,我們身子骨還沒那麼不堪。”
側頭去看李庭芝,又說:“當然比不得李大人徐大人這等慣殺沙場的悍將。”
李庭芝拱手一揖,謝過陳宜中的讚揚。
陳宜中、李庭芝、楊霖、朱溪,我,五個人將桌兒擺在議事殿之外,周圍放些暖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大幫仆從侍衛遠遠站開。
朱溪不受待見,幾個天底下數一數二的人物都知道他是明教徒,沒人拿正眼看他,要不是礙我麵子,指不定這些人要叫他滾出去。
蕭歌快滿十六歲,初長成的姑娘,兼得長期習武,身材嬌好得與方照有一比,又比方照多一分青澀,看上去,就象清晨發出的初芽,清新而淡雅。
她幫我披上貂皮袍子,花蕾似的,站一旁不離去。
楊霖望著蕭歌,吞下口水,轉過頭去瞧陳宜中,話卻對背對他們的徐子清來說:“國公爺,下官剛到任,有幸任健康府判官,當然要認識全府的官員與將軍,不然,下官如何當好國公爺助手,如何為國公爺效力?嘿嘿,朝庭已與蒙古和親,仗不用打了,將軍們就快回來嘛,老在外邊幹什麼呢,怎麼說也該讓下官認識認識那些百戰百勝的英雄。”
他又笑兩聲,似乎心情非常的好:“嘿嘿,下官何德何能,蒙太皇太後賞識,又得丞相大人訓導,居然成了健康府的判官。大宋的英雄竟要我來管屬,唉,這可難為了我,怎麼去做呢,怎麼才能做得好呢?徐大人,你說,這不是為難我麼?”他嘖嘖嘴,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息。
小人得誌的歎息,真是難得理他。
他就小小一人兒,這群人中,當朝的大丞相,領兵的大都督,起居八座的節度使,誰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個個位列公候,座享榮華富貴。便是朱溪,不說明教十數萬信徒,便是官職品秩也比楊霖高。可就楊霖得意,就他猖狂。
寒風又起,宮牆外傳來小商小販的叫賣聲,“蓮子粥喲……”、“杏仁兒糕……”,各腔各調,將一牆之隔的宮外渲染得熱熱鬧鬧。
突然,有人大叫:“百煉精鋼,傳世之寶,周大刀啊,殺人不眨眼,血不沾刀身……”
大清早的,這人居然喊出這麼一嗓子。一時間,誰也顧不得楊霖的話,陳宜中笑罵道:“叫賣不過人家,也不用叫些嚇人的詞兒,吸引人麼,不知誰還敢買他那殺人不眨眼的刀。”
李庭芝也罵:“真是個蠢人。”
朱溪忽然說道:“卻也是個實在人,刀麼,除了防身便是殺人。血不沾刀身麼,嘖嘖,還真是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