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降下來的帷幕原來是鐵做的(3 / 3)

我咳嗽,我說:“放過他吧,子清有罪,他無罪。”

柴王默然,低下那顆高貴的頭顱,準備殺我的那雙手垂下去,歎口氣,說:“文天祥,你宣旨吧。”

宮中亂了一時,文天祥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殿前廣場,站在議事殿的角落裏靜靜觀看,直到柴王喚他,方才走過來,隻不過神情慘淡,行走中居然自己絆了自己的腳,差點摔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文天祥念一句話便咬一下牙,以皇帝名義頌下的詔書被他念得艱澀難聽。也許他知道朝庭這樣做對不起我,可是他又不能不宣布皇室的旨意。

我明白他的掙紮,但是幾千年來,中國的官員自始自終關注的便是傳統,官僚階層均由古腐的知識分子構成,而這些知識分子專心於儒家的經曲著作,因而他們強調倫理原則,強調政權的合理性,維護君臣之道,而不是手工技藝或者戰爭技術,更別提對舊勢力的改革。他們認為,任何有礙傳統的改革均為叛經離道,抗拒統治者的所有行為都是荒誕無稽的,與造反無異。

我,徐子清,如此對照之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文天祥麵色如土,雙手開始顫抖,他快要念不下去了,聲音低沉得讓人必須支起耳朵才能聽清楚:“……苟無道無視以主,不幾於猖狂自恣乎?是可忍,熟不可忍乎!……”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徐子清不講君臣之道,無視朝庭,竟敢擁兵自重不聽號令,猖狂自恣如此,真是讓人憤怒得不可忍受。

健康之行的第一夜,徐子清盛宴款待,文天祥便想,最好不用頌這道聖旨,一經頌布,便是大將軍與朝庭的決裂之際。那日夜間,陳宜中屢屢試探,不惜用重話刺激徐子清,徐子清安之若素,對朝庭的各項措施全盤接受。文天祥還曾為此大大鬆了口氣,原本以為,徐子清接受新縣令,不反對拿李元曦去和親,奪去他的駐兵大營他也不吭聲,那麼徐子清一定會撤回前線的軍隊,跟隨陳宜中回到臨安。自此,太皇太後密令中的最後一件事辦妥,君臣重歸於好,這天下便得太平。可是誰也沒料到,來健康的一行人中居然藏著個柴王。

文天祥極快地瞄了瞄柴王,這個柴王爺必定受太皇太後之托而來,目的便是徐子清一旦不從命,就硬逼著他回來。

還是太皇太後厲害!文天祥簡直崇拜她老人家得五體投地。

陳宜中能逼徐子清回來嗎?李庭芝能嗎?他文天祥或者陸秀夫有那本事?更別提什麼上不了台麵的楊霖。太皇太後連下七道金牌令箭都不能讓徐子清回來,他們的麵子能比老太後的大?

隻有柴王,武功高強,身份貴重,天不怕地不怕,難能可貴的是,沒幾個人認識他,突然出現,打徐子清一個措手不及,讓徐子清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

正因為柴王,最後的關鍵時刻,一切都搞砸了。

“……不忠不義不信,禁錮……”

文天祥念到這裏,心頭終於升起寒意:徐家軍,嶽家軍,徐子清,嶽武穆……聖旨說道,禁徐子清於健康行宮。

禁他便算了,會不會召他入風波亭?文天祥高聲念道:“欽此,徐子清領旨。”即便他拚命壓製心中的惶恐,他的聲音仍在風中抖得不成調。

仲春的風冰涼,卻是溫順的,緩緩地吹來,帶著一絲血的腥臊,濕潤的摩挲著我的臉龐,悄悄繞過肩頭,穿過門楣與窗欞,發出輕巧的沙沙聲,似乎對我細語呢喃。

它盤旋,裹著溫順的卻冷入心底的輕寒。

我又咳嗽,雪白無半點雜色的貂皮大衣,沾染星星點點的血,那血如此鮮豔,更使貂皮大衣顯得漂亮,就象,就象歌舞劇中華麗的帷幕。不過我知道,這場大戲結束,落下的幕布卻是鐵做的,同樣的是,它一樣沾著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