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陪伴父親的日子(2 / 2)

臥在病床上的父親,大小便幾乎失禁。每每因此而弄髒了被褥和衣褲時,父親就深感不安和難為情。而我在為他擦拭的過程中,盡量顯得自然和不在乎,是要讓父親從心裏感到那不是他的錯,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母親和姐妹們幾乎天天來病房探視父親,她們對父親的關心和孝敬令同室的病友嘖嘖稱羨,說兒女們能如此善待父親真是少見和難得。然而誰能明了,在我的內心裏卻充溢著太多的難受和自責。

在鎮衛生院又住了三天,父親的病情並未好轉,每天都要吊五六瓶藥水,以致父親幹瘦的手臂已青紫得找不到血管。父親忍受著身體上的痛苦,而我們則要承受更大的精神上的痛楚。剛能解下大小便的頭一天,父親的情緒與精神狀況看上去都好了許多,而接下來的兩天裏病情並未明顯好轉,腹中時有錐心的疼痛。一陣疼痛襲來,父親雖極力忍受也難免不呻吟出來,一旁的我們看了卻更是揪心。這時,我不得不和姐妹們商量,打算讓父親轉院。

十月初九,大姐和小妹因父親病情遲遲不見好轉與醫生發生爭執,在此情況下,父親不得不轉院。當天,在巢湖市道德醫院,主治醫師通過對父親的反複診斷和檢查,決定為父親做手術。對醫生的決定我們沒有異議,而對手術所需的數千元費用我們卻一籌莫展。那幾年,我和姐妹們的家境狀況都不寬裕,從哪裏急籌這一筆費用呢?但考慮到父親的安危舉足輕重,我還是在手術告知書上簽了字。

在時長一個半小時的手術中,父親以他受盡苦難磨煉的強壯體魄挺了過來,又一次掙脫了病魔的糾纏。而在手術室外,我和姐妹們相對而泣,心中的擔憂和牽掛反複糾結,化作對父親最真摯的祈願。

在手術進行到大半時,麻醉師出來喊我進手術室。主刀醫師指給我看父親破裂並已長滿膿癤的腸子,我心裏長歎:“怎麼會是這樣?”

手術後的父親躺在病床上顯得更加虛弱。在此後的幾天裏,由於沒有度過危險期,疼痛時常在父親的腹腔中間歇性發作,每每痛來,父親總是渾身濕透,但他卻竭力忍受,很少能聽到他呻吟。

這時候,我常常能看到父親眼角不由自主溢出的淚珠。父親,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情感的浪濤怎樣在他的內心翻湧,我無從知曉。他是否在心裏怨怪自己,兒女親情是否讓他百感交集?每當此時,我便和姐妹們輪流著用濕手巾替父親揩拭潮濕的眼角和幹裂的嘴唇,動作是那樣的輕微細致。

在醫生護士的精心治療護理下,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父親的病情日漸好轉,而此時,我內心對遠在上海浦西的妻兒也日益牽掛起來。

到十月十二,父親已能下床行走和正常大小便,更讓人欣慰的是,父親已能喝一點湯了。我並未等到父親完全康複出院就提前返回上海,這是人生中怎樣的無奈?雖然不能再在父親病床前盡孝,心中卻多了一份牽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