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化石
冷與熱相遇時,堅與柔願意接受侵入和不朽;木與石擁抱後,站立的不僅有玉樹臨風,還有打坐的樁。
裸露出古老的肌膚,你歲月的年輪清晰可見;幹餾出透支的骨,你髓的汁液刻錄一億年前的撕心裂肺和扼腕思痛。
在那個非常的時刻,誰可以留下根莖,心中的森林和一句諾言的遺骸,誰能夠在地質變遷的火山熔岩中,用肉體的纖維變故未來的鈣質和果核。
記住那些隱形的水杉、銀杏、鬆和柏,是他們用模型的方式掏空了身軀,母親般孕育了白裏泛紅的矽晶和由表及裏的如玉似凍。
掩埋的忠誠,即使經曆了溶解,碳化,充填,水淹,即使被去葉,斷枝,掏心,或五馬分屍,但他的精神堅硬如柱,他的重量青銅如鼎,他的生命千秋不腐、萬代不爛。
傳說思念在瓷質時,已完成了彼此交換的信物顆粒和率真柴火;傳說靈犀在遞送後,水會忘我滲透,木會涅槃重生,約定的三生之石會從心尖上寫下誓言。
活下去,當生命麵對災難,疾病已入膏肓,原始的綠洲在地層將自己置換成黑色精靈,碎了身的石子和沙粒,腿腳並用屈肘成一條南轅北轍可以回家的路;活下去,木能成舟,木也能成石,木也能成植物的舍利和木乃伊。
經曆說:讓我們回眸一瞬,重新審視一下曾經,那些光鮮,渴望;糾葛,扭曲的貓腰而行,風一吹就倒的尊嚴,是否會得到另一種過程,是否會取代另一個答案。
千層石
橫著的碑,委身的梯,骨與骨的齒合和不願分開,梁與梁的披掛和貼身而匍。
一麵麵折起的旗,放在一起,還留有飄揚的痕跡;一本本豐厚的書,在我們的視覺,被晝夜翻閱,由歲月讀懂。
你的桅上,有風的形態,水的流向,季節的卑躬和屈膝;你的字裏行間,有舟的穴位,楫的關節,排浪的綢緞,瓦當的鱗片。
一種薄,是紙,翼,氈,是心若止水,厚積薄發,是母親在油燈下一針一線納的鞋底和日子;一種質,平直,縱向,扁闊,寬廣,原形畢露,一塵不染,鞠躬盡瘁。
不穿衣服的行為藝術,澎湃精神的阡陌如詩如畫,如縷如絲;沒有脂粉的夙願和舞者,參差的是一道道人生的疊製風景和切膚思考。
盡管星移鬥轉,而那些相約的頁碼終究會在雨後的天空織成彩虹;盡管滄桑變遷,而那些真心真顏,表裏如一,線條流暢,栩栩如生。
內心平衡,才能在世俗的淘洗中形神兼備,觥籌交錯,才能在蜿蜒的城牆中無畏龜裂和褶皺,才能斑駁地體現那些不說話的地殼構造,才能有鋪墊一言九鼎的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土地麵前,跪下的是靈魂的棱角,暴露的是收斂的真身,蹲著的是綴滿光陰的汗血馬和鷹隼,舔舐的是每個生命的一己之力和推心置腹。
福黃石
風平浪靜的沙灘,漫天遍野在風中起伏的油菜花,赤著腳在泥濘中挺著彎曲的穀穗,還有那些紮根在深秋,濃墨重彩,熱情奔放的胡楊林。
一種黃,鳳毛麟角,嫵媚溫柔,似嬰兒嬌嫩的肌膚,如玉珘鍾靈的毓秀;一種黃,是月圓,日燦,唇齒相依,濡沫互存,是“一寸福黃三寸金”和“雞血易得,油黃難求”。
一種黃,淡定,細膩,隱忍,善良,逆來順受,臥綠嚐紅;一種黃,鎖住內心,聚散有致,含苞欲放,浸染敏感。
一種黃,含矽,含鋁,含忠誠的色素和蛋黃;一種黃,有蜜蠟的豔,水晶的純,肉體的柔而亮,靈魂的透又不透。
一種黃,在一朵向日葵的臉,在一群行走者的皮色,在一座城池的古道熱腸,橘樹一幟,在一條河的奔騰不息,中流砥柱,在一個國家的金碧輝煌,逐鹿群雄和堅而不脆。
一種黃,有土地的一介布衣,大海的一片深淵,有一件晚霞的婚紗,一串佛珠的千裏開光;一種黃,汲取天籟之靈感,欲滴地域之精華。
一種黃,從烈焰中沙啞而來,由熱液蝕變而生;一種黃,是血的一方印記,寒的一句溫暖,是落地生根的鄉愁,是涇渭分明的榮辱,是倒掛亦然的晨鍾暮鼓,是抽出肋骨後打磨拋光,穿越曆史的炎黃圖騰。
紅綠燈說:有黃燈的地方,是尊重生命的地方,也是積聚力量,規矩次序,重新起步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 宋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