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絕不會原諒他。她將酒劃過一個弧線澆在地上，玄羽的牌位還被她拿在手上，那個總帶些羞澀沉穩的少年，為了幫助她逃離囹圄就這樣死在她的眼前。
謝染想要掌握她的人生，而謝染大概在自己最後的時光中明白了，誰的人生都不會任人掌控。
君匪將牌位放回去，杜康酒被她飲了一口又一口：“你曾說，要跟隨著我的道，要陪我建立瓊國，然後找個綠水青山的地方就此隱居的。你全部食言了。我在楚宮遇到君無殤時，怎麼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為了皇位滅掉瓊國，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子，獻祭自己的女兒。我也曾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嘶吼一聲‘顧有一戶，必滅南楚’。可經過你，經過這千千萬萬的磨難我卻開始懂了。”
“是你們太貪心了。”君匪歪著腦袋笑靨如花，“你們太聰明，覺得通過自己的手，人間所謂不能兩全的事情都能功德圓滿，可是世上更多的事情卻應該放手，順其自然。我和母親曾經把胸懷敞開，將所有的信任都交付出來，怎麼能說傷害就傷害呢。”
“恨是種子，種下了便是種下了。”君匪臉色緋紅，她愛喝酒，酒量向來也是不錯，這次卻不知怎的，醉得厲害。她從袖中掏出個精致的荷包，裏麵滿滿的是謝染的骨灰。大楚與瓊國有著相似的風俗，就是逝去的人必須體態完整下葬，才能再世為人。君匪沒想過，謝染竟然將自己變成了一抔飛灰。
他欠她的，他這樣來還。
“我們就算兩清了吧。”君匪將手裏的最後一口酒飲下，她緩緩醉倒下去，喃喃地說，“無愛無恨，我們兩清吧，先生。”
一道緋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依然坦蕩澄澈的眸閃過一點心疼，他將醉倒在桌上的君匪抄起來，向著眾多牌位微微致禮，大跨步走出去。
君匪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喝醉酒的感覺並不好受，她揉揉自己發痛的腦袋，許久才慢慢回神。她記得自己一直在祠堂內喝酒，怎麼回到這裏來了。
“你醒了。”範悠然將手中正在翻閱的書倒扣過來，向她走來，君匪認出來，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本遊記，裏麵不分國界，介紹了世上所有的名山大川。
“發什麼愣。”範悠然幾步就走到君匪床前，“睡了幾個時辰，可覺得餓了？”
阿然話剛出口，君匪的肚子便應景地響起來。
範悠然莞爾，他遞給君匪一個精致的食盒，然後順勢坐下來。
“阿然，好香。”君匪接過食盒聳聳鼻子，便聞到讓她食指大動的味道，“是……蝦仁。”
君匪眼睛一亮，將食盒打開，裏麵是裹有晶瑩蝦仁的酥脆點心。君匪迫不及待拈起一個扔進嘴裏，瞬間唇齒都是清香。
“喜歡麼？”範悠然溫柔地看著吃到停不下來的君匪，伸手將她嘴角的碎屑抹去。
君匪被範悠然突如其來的動作噎住，麵色一下子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