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來的朋友說,市政府買來上千隻鴿子,放養在市區最美麗的斯大林廣場。那兒草坪如茵,塑像靜穆,市民們期望鴿群此起彼伏於草坪,甚至落在孩子手心上啄麵包屑,像外國電影中的情形。

然而,鴿子落不下來。

有人用獵槍射擊它們,有人捕捉鴿子在自己家裏養,事實上,市政府的鴿子成了無人照看的孤兒。它們成群在天上飛翔,疲倦了也要飛,因為獵人不疲倦。

有人說打獵是高雅的享受,可以陶冶身心。我無法反對這種養生理論,即我不能否認射鳥者在射鳥時能享受樂趣。食客說射殺鴿子,煲而啖之也是大樂趣。用國人最著名的說法叫“口福”。

射擊和捕食鴿子的人不是弱智人,他們同我一樣,也知道天上的鴿子不僅是鴿子,還是一種生命現象。而成群的鴿子在斯大林廣場棲身,乃為國內少有的文明景觀。

鴿子在天上飛著。政府在草坪上放置了許多漂亮的鴿籠,但它們不敢進去睡覺,就像我們一家人不敢去老虎籠子裏睡覺一樣。

人類從成為人類那天起,就與動物為敵。更多的時候,是人類傷害動物。在史前時期,這是不得已的事情。人類需要的蛋白質和禦寒衣物,需從獸的身上攫來。否則,人隻好凍餒而斃。然而人類進入農業文明之後,這種局麵便改變了。所有流派的曆史學家,都把耕作稱為人類最早與最重要的文明。這樣,人已經有可能與動物成為朋友了。

這幾日落雨,我想起了斯大林廣場的鴿子,它們還在高高的蘇軍紀念碑上棲身嗎?

昨晚攜放學的小女兒鮑爾金娜回家。路上,見幾位穿皮夾克的人用氣槍射麻雀,傳來低啞的扣扳機聲和他們的歡呼聲。大約擊中了一隻可憐的麻雀。

鮑爾金娜是看安徒生童話長大的,她氣憤地說:“他們不犯法嗎?”

我回答:“麻雀不是國家保護動物。”

她更氣憤:“那也不能殺它們呀!”

我無語。我是警察,她是小學生。我們各想各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