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栒? 辭別1(1 / 2)

“姑娘,咱們進去吧,別等了,”銀霜憂心忡忡地勸道,“等大將軍回來了,韓升會告知咱們的。”

“不,”昭兒搖搖頭,“我一定要等他回來。既然要我回來,為何不見我。”

此刻醜時已過,大將軍府門外的長街上,除了侍衛,就隻有這兩個薄薄的剪影,立於門燈之下,燈火映著昭兒的臉色,異常的慘白。但是眼神中的倔強,越發襯得濃鬱了。

她被送回大將軍府,還未及和陸靖勳說上一句話,誰想宮裏黃門帶來一道旨意,他竟被宣進宮去了,到此刻還沒回來。

她不信有什麼事,能叫他在宮裏從白日裏待到晚上後半夜,他是不想見她。可是她有重要的事找他,現在徐恒還生死未卜,她要找他問個明白,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彼時陸靖勳卻扯著韁繩,騎馬行於酈陽空落落的長街上。

寅時了吧,其實他早就從溫德殿出來了,梁王召見他,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將禮部擇定的吉日告訴他,其餘的一句話也沒說,就昏睡過去了。不知道是真的氣力不濟,還是別的什麼。然而,迎娶公主這件事,卻是著實地又砸進一枚堅釘,再無推脫的餘地。

他從宮裏出來,不想回府。回去是個什麼情形,他不用想都知道。天大地大,他卻忽然不知道該去哪裏。就這麼騎在馬上瞎逛,後來竟買了酒出了城門,鬼使神差地打馬往會陰山陸家陵園去了。

山上寒冷,此刻的酈陽城早已綠蔭成團,可會陰山依舊荒涼一片,隻有一方方石墓邊上,些許探出幾叢幽綠。人活一世,怕是隻有到了這裏,才得清淨。

他不知為何竟冒出濃濃一抹厭世的倦意。

他在陸靖澤的墓前坐了下來,將酒壺中的酒,輕輕撒入石碑前的土地中,如同曾經兩人在府中對酌。記得活著時最後一次坐在一起,是在他隨父親出征的前一夜。哥哥靖澤望著眉目間尚且稚嫩的弟弟,痛心難抑,一盞一盞地灌自己。靖澤那時,其實也不過十七歲。

那情景,至今似仍在眼前。可是人卻早已陰陽兩隔。

公主的婚事,我應下了。陸靖勳在兄長的石碑前低語。你若在,是不是連這婚事也要替我應承。反正那時,我的什麼事,你都願替我扛下來。

靖澤生前,從不擺兄長的架子,兄弟兩個,曾經在府裏時常會如此調侃說笑,隻是現在,靖澤不會再回應弟弟了。隻有那石墓邊的小草,在微風裏,輕輕晃著腦袋。

陸靖勳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與兄長默默相對,喝完了壺中剩下的酒,直到夜幕垂下來,才站起身來。

他的至親之人,都留在這裏了。舊人舊事,唯有殘存在記憶裏,清晰卻又恍如隔世。

夜色下的墓園越發寂靜,那唯一的動靜,怕是除了穿行於石碑間的山風,就隻有這離去的寥落背影了......

酈陽長街空巷,燈火已息,朦朧月色籠罩著酈陽子民深眠的鼻息。府邸漸漸地近了,他扯韁立於長街盡頭,卻意外地看見府門前,有人披衣翹盼。那薄薄的身影不是昭兒卻又是誰。

他不由低喝催馬前行,心上的寒涼好似忽地些許鬆動融化。

還差好一截才至府門前,陸靖勳便下了馬,也忘記將馬韁交到迎上前的侍衛手中。便自行扯拽著韁繩行至昭兒麵前,“怎麼出來了。”他問。

“我在等你。”昭兒仰頭望著他冷語道,他神色平靜,可她卻偏似瞧見他唇角隱有笑意,心下一陣惱火。徐恒生死未卜,他們這樣狼狽,他很得意是麼。

“既然截我回來,你為何避而不見。”她說。

他怔了怔,瞧見她一縷亂發被夜風吹至眉前,便伸手撩了撩她的頭發,“我今日有事,進去吧。”

韓升遠遠從二門上迎了過來,另有下人牽走了馬。

陸靖勳一句話未說,徑直朝裏走,昭兒默默在身後跟著,一旁的銀霜,心卻快要跳出來了。

快要進到正廳裏時,昭兒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擋在他的身前。

“幹什麼。”他問道。

“大將軍,讓我見見他吧。”昭兒淒然道。

陸靖勳抬腳便往前走。昭兒卻撲通跪了下來,抓住他的靴子,卑微地埋著頭,眼淚接連滾落下來打在地上。

“我求求你,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麵。”她說,她抖索地伸出一個手指,“就最後一麵。”

陸靖勳眉宇一凝,猛然揚起腳就要狠狠踹下去,卻又半空停住,硬是收了回來。昭兒方才隨勢倒向一邊,此刻又上前,揪住他的衣袖,之後雙手握住他的手,卻不知道該怎麼求他了。

他手一抬撂開了她,“你若為這事,就跪著吧。”說完便進去了。韓升也忙隨著進去。

剩下昭兒,癱坐在地上,望著陸靖勳的背影,一雙眼睛睜地血紅。銀霜在一旁,不知要怎麼勸慰,半晌隻小聲說了一句:“姑娘,何苦呢......”

何苦,昭兒慘然一笑,是啊,都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