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誰站在你的書畫麵前，能不為之一震！
我不止一次地跨入你的畫廊世界，也不止一次地流連忘返。我讀，我品嚼，我驚歎不已。一種粗獷激越的情思，一種自由狂放的氣勢，被你從黃土高原那邊牽引過來，被你從萬千溝溝壑壑中提煉升華，於是世界顯得這麼博大無垠，這麼剛陽宏闊，真是美妙極了！
一抹一塗，一描一繪，十分富有個性，哪怕一勾一挪的筆墨，都溢漾著堅韌挺拔的風骨，充滿著質美鮮活的生機。那是你以心揮就，以血潑墨，以生命張揚和傾注的結晶。
我這才明白，你的頭顱裏積蓄著太多的情，你的胸膛裏儲滿著太多的愛，於是你以磅礴之氣揮寫黃土書畫，任誰也阻擋不住地噴發，坦蕩地噴發，野性地噴發！
從來沒有這樣描畫過的高原，被你發現！
從來沒有被認識的審美領域，被你開發！
驚世駭俗的筆墨來自何方？
我尋思你對黃土抱著一片癡情！
你啊，有一顆高原的魂魄！
二
我仿佛看見你踽踽跋涉的身影。
你瘦格棱棱的項背淌著熱汗，眼睛有些潮濕地注視著前方，隨即低垂下瘦削的腦袋，一任瘋長的長發浸埋在延水裏，一任這似漿似奶的水流洗濯，你像孩子般開心地笑了。
然後，我仿佛看見你繼續邁步跋涉。
在那孔雜草叢生的窯麵上，你奮力掄起了老钁；在那狼蟲出沒的溝崖上，你學著點種糜穀；在那戰火紛飛的戰場，你扛起了長槍；在那風雪彌漫的夜晚，你雙手摟扒住高原一個勁地親吻，親吻……
黃土鑄就了你的靈魂，大山塑造了你刀削的身形，高原賜予了你堅挺如鬆的信念，於是你把那顆心捧出來作火把，麵向繁複未知的大千世界，隻有創造，創造，再創造！
你啊，有一片黃土的癡情！
你啊，有一顆高原的魂魄！
三
“野怪亂黑”，你被斥之為離經叛道。
我反其道而悟到了你藝術創作的真諦！
試論之：說你野你野有棱角，說你怪你怪得出奇，說你亂你亂中有眼，說你黑你黑中有法。把宇宙間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全都擼過來，任你自由自在地潑灑，任你狂放無羈地潑灑！
“野怪亂黑”是藝術獨創的奇跡，是忘我入神的創造，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美境界！
你與邪惡勢力的搏擊，演變出天然的能量，無窮的膽識，錚錚鐵骨，傲然挺立！
藝術思維的爆發，超常的敏銳，奇幻的跳躍，神秘的筆力，似金石裂變的聲響，純屬自然天成之作！
書畫的巨擘，稀世的奇才。你以火焰般熾烈的筆墨懾服人心，以生命給人類奉獻出無價瑰寶，以石破天驚的書畫雄立人間！
我想起了你用瘦筆悉心勾勒的獨白：“樂天愛土，以民為風！”
我尋思你對黃土抱著一片癡情！
你啊，有高原的魂魄！
一九九〇年六月二十二日於雍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