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國僑聯赴東歐考察團”一行五人抵達行程的第一站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並下榻屬於匈牙利“華聯會”管轄的“香港飯店”後的第一頓早餐,之於我這個糖尿病患者將要“慢性自殺”。“香港飯店”裝修尚未全部竣工,計劃中的中餐廳還沒有開火,而“華聯會”為我們準備的早餐中的麵包、餅幹、飲料和水果什麼的都屬於甜食。當晚,我曾試探性地拿起一塊餅幹放嘴裏一嚼,險些水龍頭般噴射而出:呀,甜得要命!雖然我們一行五人同屬“僑聯”係統,但卻不同在一個單位和一個部門,所以他們都不知道我患有糖尿病。出門在外,盡量越“事少”越好,省得給別人添累贅。要是動不動就“事媽”似的,人家即便嘴上不說,心裏也會膩煩。所以,我便開始實施“自救”方略。
清晨,我便趁同室的酣睡者正擁抱著寧靜和親吻著疲憊,來了個“黎明即起”,悄無聲息地揣上作為“私房錢”以備急需的美元,步如遊絲地溜出了“香港飯店”。
布達佩斯的天空一碧如洗,像塊碩大無朋的透明玻璃,哪怕一絲灰塵落上去也會立刻滑下來。此刻我的大腦閃過片刻的空白,癡癡地望著湛藍的天宇像久違了的兒時在家鄉讀天,那深邃裏隱藏著神秘和刻印著童話。大概這些年北京大興土木工程,到處像工地,加之現代文明的汙染,混濁了天空也混濁了視野。這位於13區的貝克大街大概算布達佩斯市中心的近郊,街道空曠,路麵很寬。“香港飯店”門口既沒有公共汽車站和無軌電車站,又沒有公共電話亭和賣早餐的小鋪,行人寥寥無幾。我驚奇地發現,無論是體態龍鍾的老頭老婦,還是靚男少女,手指間大多鉗著一支煙。於是我刻意地往四周掃瞄,隻見牆角路邊橫七豎八閑適慵懶地躺臥著密集的煙蒂,由此不禁使我聯想到昨日在市中心名勝古跡拍攝時映入眼簾的些許遺憾。布達佩斯老城區的確很美,美中又炫耀著雄壯。姑且不講風光旖旎的多瑙河,也不講傲然屹立在布達山麓抖擻當年奧匈帝國雄威的王宮和富有迷人傳說的希茜公主城牆及漁人堡,單就老城區那頗具歐洲風格的建築就令人目不暇接和流連忘返。那富麗堂皇的門窗用彩色玻璃鑲嵌的是拜占庭式的,那灑脫精巧尖頂坡簷是哥特式的,那渾圓的頂柱以拱券結構是羅馬式的,每一幢樓房的牆壁和門窗都飾有浮雕、圓雕和透雕,圖案多為聖經故事和羅馬神話。路麵是青磚鋪地,樓房和路麵呈冷色調,冷色調使人升發以肅穆以莊嚴以崇高。可是在路麵與人行道的銜接處,羊拉屎似的煙蒂比比皆是,實在有傷大雅。看來,匈牙利在吸煙上如果按人口比例當屬“超級大國”,不然不會對這種有損觀瞻的亂扔煙蒂的行為熟視無睹。
沿“香港飯店”門口人行道往左拐近百米處,是布達佩斯由中國人為主經營的第二大服裝鞋帽集散地“上海市場”。這個市場不是現代化氣派的高大商廈,而是像鄉鎮用圍牆圈起來的集市,麵積也隻有農村七八個場院般大小。大門麵對西北方向,門口橫亙著一個寫著“上海市場”四個中文大字的牌匾,每個中文字上端附以英文。這塊牌匾的中文字顯然不是出於書法家之手,但仍然十分醒目。如今國內書法界的一些“大腕”人物給工商企業題寫牌匾開價少則幾千元,多則數萬元,好像他用的墨汁是用金子研成的,不然怎麼那麼金貴呢?其實,廣大的顧客進商場絕沒有駐足凝目欣賞門口牌匾那書法藝術的雅興,充其量當作公共汽車的站牌看看是不是找對了地方,那牌匾哪怕再出自多麼著名的書法家之手在顧客心目中也祭不起崇高的旗幟。
清晨的“上海市場”像清晨一樣冷清,除了幾個賣早點的攤位旁零星地有幾個人走動外,整個市場院落仍處於睡眠狀態。人說糖尿病患者不抗餓,七點鍾不到我胃就饑寒交迫了。什麼叫急不可待,當餓極了時是最能感悟這個成語表述得如此真切了,所以“三步並作兩步行”,也最真實地複印出我眼下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