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矜持的乞丐——東歐四國行紀事之七(1 / 2)

成行前,聽說從“社會主義大家庭”中解體的東歐窮得叮當響,似乎連“屁簾布”都穿不上,社會秩序相當混亂,明火執仗的強盜和竊賊、賭棍、地痞無賴乃至蓬頭垢麵的乞丐汪洋恣肆。“富生淫,窮生盜,乞丐追著落後跑。”

然而,耳聽不如眼見,當雙足定定地踏上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再大著膽子放眼一瞧,覺得原來的傳聞和由傳聞而升發的驚恐、忐忑和惶遽實屬荒謬。布達佩斯不僅典雅秀美,街道兩旁花團錦簇,綠草繡地,而且社會秩序井然,馬紮爾人漫步街頭,友好親善,看不到打架鬥毆、惡言相向和聚眾鬧事的場麵。

匈牙利是如此,別的東歐國家呢?

當我們一行五人走馬觀花地瀏覽了捷克、羅馬尼亞和斯洛伐克,兩眼讀到的與匈牙利的“課本”一樣,社會秩序比較安定,並非是烏煙瘴氣。

至此,才愈發感到臨行前在褲頭上縫製的緊貼著小腹的小口袋純係多餘,屬於神經過敏。

那麼,明火執仗的強盜沒有,乞丐總會有吧?

乞丐是國際性的。休說屬於“第三世界”的國家乞丐成群,就是“超級富豪”美利堅遊手好閑的流浪漢和居住在貧民窟的乞丐也比比皆是。況且,有些乞丐是真窮,有些乞丐屬於“職業性”的。據悉,北京有的乞丐就是農閑時的農民或者老人小孩以乞討為職業,其實家中並非揭不開鍋和當真糠菜半年糧,甚至有的家境相當殷實。他們所以來乞討,一是攢錢將大事鋪派地給兒子或者孫子蓋房娶媳婦,二是來個不花錢還賺錢地美哉美哉逛京城。他們刻意穿著破衣爛衫,或跪或蹲在過街天橋以及行人必經的路口,手裏大都拿著個破舊搪瓷缸,先放上幾個一分錢或五分錢的鋼鏰兒,見衣著入時的先生或者女士走來,將搪瓷缸連連顛簸,發生哀鳴般“咣——啷”、“咣——啷”的響聲,像小手似地往你口袋裏伸,令人動了惻隱之心,非掏出個一元五角的鋼鏰兒不可;還有的老婦頭上箍著個深色的大圍布,頭不抬,臉不露,在穿件毛背心還汗流浹背的五月天氣居然下身一件老棉褲,顯然是怕久在地上跪臥兩條腿患風濕病,不管有沒有人給錢總是一個勁兒搗蒜似的輕輕磕頭,卻又不發出響聲,原來也是“點”到為止;還有的居然露出一副“霸氣”,在路口一橫,見來人就伸手,而且那髒兮兮的手巴掌直往你下巴頦兒前晃動,使你氣不得又惱不得,為了避免糾纏,索性解囊,免得影響一天的心情。

以往,我對於這些乞討者,大都出於憐憫之心,或多或少總要破費些,也算做點善事。可是,不久前有一個場麵卻極大地刺激了我。那天是晚飯後,我步履匆匆地在外麵辦完事回家。當走到一個僻靜地拐角處,見有四五個乞丐模樣的婦女,一麵解下腦袋上的深色大頭巾,一麵交談著:“大姐,你要了多少錢?”“不多,才二十掛零。”“二嫂你哩?”“俺隻要了十八塊,娘那×,北京人真摳兒!”“可不,他們下頓館子花幾百塊,給幾角錢還摳摳索索的。”我聽到這裏不由一怔:怎麼,他們一天要二十多塊還罵罵咧咧,而有的工人勞累一天還掙不了他們要的一半的錢,更甭講時下全國各個城市那些不叫失業叫下崗的工人了!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她們的麵容,黑裏透紅,找不出絲毫的饑饉和病態的菜青色。從此以後,在“救急難救窮”的信條下就很少大方了,總覺得再給他們錢有一種被作弄的感覺。當然,這種以乞討為“職業”的人或許是少數,抑或是極個別的,但總好像“一粒耗子屎壞一鍋湯”,使人對乞丐的形象不再是垂憐而是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