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東歐的乞丐呢？
我帶著這個“課題”，於是就約上一個在匈牙利謀生的“中國老鄉”作陪，忙裏偷閑地走街串巷，在幾十米深的布達佩斯市的地鐵通道，在風光旖旎的多瑙河畔，在布達山麓雄偉壯觀的皇宮旁，終於撲捉到幾個乞丐的鏡頭。
首先在深不可測的地鐵通道，一個下肢殘疾的老者，頭戴馬紮爾牛皮民族帽，銀須飄然，臉頰削瘦，身上的衣服雖有些舊但絕對算不上破，筆挺地依壁而坐，麵前放著一個大口花瓶，花瓶裏插著含苞欲放的鮮花，隻見不時有行善者走到老者麵前彎腰取出一支花，然後將比一支花的價值要貴幾倍的錢放在老者膝前的一個用草編成的小筐裏，老者輕聲說上句“謝謝”之類的話，隨之一點下頦兒，看不出奴顏，自然也就沒有卑恭。這場麵似乎說，你要他的花，多給他一些錢，有來有往，互通有無，雙方心態都平衡，所以也就顯得自自然然。“中國老鄉”講，這個老者就是乞丐。匈牙利的乞丐一般不伸著大手巴掌跟你要錢，這是他們的自尊。
在布達山麓皇宮一個飛瀑流瀉處，鋪綠疊翠的假山前，一對身穿鮮豔民族服裝的老夫婦比肩而坐，正興致盎然地彈奏著歡快的民族樂曲。在他們的麵前，也有一個盛放錢幣的用草編成的小筐，不少遊人駐足觀看，有的遊客蹲在他們身旁合影拍照，老夫老婦或是將富有民族特色的帽子摘下來戴在留影者的頭上，或是將脖子上的飾物給留影者戴上，他們邊彈奏邊演唱，神采飛揚，那表情無比自豪。可是，在他們麵前的小筐裏，有遊客賞賜的匈牙利幣福林，有羅馬尼亞幣勒意，有斯洛伐克幣克朗，也有英鎊和美元。“中國老鄉”告訴我，這對老夫婦也是乞丐。我聽後將信將疑，這不是遊客在欣賞匈牙利民間藝術家演奏麼，聽樂曲演奏當然要給錢了，隻不過不是在音樂廳而是在露天而已。“中國老鄉”說，匈牙利是音樂之邦，用演奏音樂的形式乞討比較普遍。我又走了幾個去處，才證實“中國老鄉”的話是絕對真實的。用演奏的方式乞討的不僅有老年人，而且還有妙齡少女。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上找不到絲毫的卑賤，反而給人以坦然自得的從容與矜持。
當然，在我們所遇到的乞丐也有玩“空手道”者。可是，這些人幾乎都是殘疾人。他們或坐或蹲，麵前也放著一個盛錢的器具，看到有人施舍錢幣就點頭致謝，然後又複以目不斜視，臉上表情似水，沒有寒酸，也沒有乞憐。
這此人不管是擁有自尊也好還是拒絕奴顏也罷，不是依然為乞丐麼？然而，擁有自尊和拒絕奴顏的乞丐，又會有誰鄙夷、輕蔑和厭惡他們呢？
缺乏自尊的民族會患軟骨病。
患軟骨病的民族是難以強悍的。
不強悍的民族，漢奸、狗腿子、奴才乃至太監似的人物就多。
不強悍的民族沒有遠征軍，自然也難以眾誌成城！
1997.3.7寫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