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後
晚飯前,家家門前的花園和水泥混凝土人行橫道便成了孩子們的樂園。這裏的學校放學早,下午大約三點鍾孩子們便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回各自的家。書包的樣式為雙肩背,看上去體積也不小,但裏麵的書本卻不多,從學生們邊走邊喝的可口可樂瓶和酸奶瓶可以看出書包裏裝的多是課間的加餐和飲料,不像我國在應試教育製度下的學生的書包裏除了書本還是書本,不堪重負。這些孩子們回到家,放下書包便跑出來自由的戲耍,大多數是像自行車賽車運動員一樣身穿鮮豔的緊身賽車服,戴著頭盔,騎著微型賽車,在人行道上追逐。這裏的柏油馬路不寬,加上不少人家的汽車停放在門前的馬路上,又由於人行道幾乎無人行走,所以人行道便成了孩子們賽車的跑道。無論是在人行道上騎車的小學生還是在門前花園戲耍打鬧的孩子,都沒有大人看護,似乎家長對孩子從小就注重其獨立性格和膽魄的養成。
每到下午四五點鍾,總能看到一輛冷藏車樣畫滿兒童畫圖案的汽車播放著嘹亮的歌曲在家家門前柏油馬路上駛過。有的人家的孩子一聽到這特有的音樂,一邊喊著“媽咪”,一邊跑出來,冷藏車司機見狀立刻停下來,並下車等候隨後出現的孩子的父母,交談幾句,便打開後車門取出一盒或者一兩個雪糕,接過錢,說聲“拜拜”,開車又一路歡歌往前行駛。商業也有深刻而生動的文化內涵,文化是服務業的存在方式。
晚飯過後,整個住宅區便陷入一片寧靜,馬路上空無一人。自成院落又不擅走動的當地人情感很封閉,也很自我。兒子講這裏的“鬼佬兒”純係“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人情像白開水,索然無味。
天黑後,不久又明亮如炬。我驚奇地走出屋,不由暗自喊道:“澳洲的月亮真亮呀!”我這與其說是喊莫如說是感歎的情感,恍若隔世之音,又似追懷兒時的記憶。兒時的記憶似黃金,無比金貴,永遠閃光。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我童年的冀中平原一個名叫板橋村的夜空那圓圓的月亮也是這樣明,這樣亮,所以一次我的一個長輩在打麥場教我背誦李白的“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詩句感到這位詩聖未必是故作高雅,因為我看到打麥場上的月亮比形容的“地上霜”還白還亮。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抑或是七十年代初到了北京以後,每到夜晚天空似患了黃疸病,渾濁濁的,再也看不到兒時家鄉那樣皎好的明月了。每當這時,心頭便湧出一種傷懷的落寞。今日在異國他鄉看到如此明亮的月亮,驚喜之情似乎源於許久的企盼。我心裏不禁默默地祝福,生於斯長於斯的祖國在不久的將來隨著生態環境質量的迅猛提升,人們在夜晚也會自豪地模仿古人模樣教兒孫吟誦:“窗前明月光”。周身沐浴著浩潔的月光,如飲醇醪般沉醉,依稀化作一縷輕風,朝著深邃的蒼穹飄然而升。
2002.4.2於澳大利亞墨爾本的奎基本樹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