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座陵園那片情(1 / 2)

七月流火,正值八閩大地鋪金疊翠。也許冥冥昭示,抑或信息感應,我竟欣然應邀由京城抵達福建省著名僑鄉福清。在福州機場步出機艙時,滿以為會被洶湧而至的熱浪粗蠻地扔進浴池般的溽蒸中,誰知竟是陣陣清風拂麵,居然比由“城市熱島效應”釀成的悶葫蘆似的北京還平添幾分涼意,臨行前產生的畏懼心理頓時隕星似遽然消失。當晚,我與中國僑聯聯絡部主任王瑞美女士及其隨從下榻於福清豪華的融僑大酒店。融僑,一個多麼富於時代意蘊和獨具個性的名字呀!它形象而生動地袒露著其主人特有的情愫和博大的胸襟!

翌日9時許,我們在以“東道主”身份出現的林瑞英和林華英姐妹的陪同下驅車來到其父母的故裏溪頭村。12華裏的路程,被墨綠染透的阡陌,傲然聳立的座座氣派的廠房,簡陋樸拙的農舍,幢幢裝飾美觀的三層樓村民新居,將曆史與現代、貧窮與富足、落後與進步剪接在同一個時空,蒙太奇般撞擊著眼簾,撩撥著;經變得不安分的胸臆。用現代追蹤曆史和用曆史印證現代正是筆者此時的構思。

當“中巴”即將被擁進溪頭村的懷抱,一個赫然而立的牌樓巨擘似搶先忘情地捧住了它。牌樓上鏤刻著一副筆鋒遒勁的對聯,上聯是:赤子創大業;下聯是:僑鄉增新輝;橫眉上寫著:福清溪頭村。從牌樓中央寬闊的空間直視,一座氣勢不凡的陵園盡收眼底。

我與這座陵園的距離是瞬間拉近的。這種距離感的泯沒與其說是肢體的功能莫如說是渴望的占據,否則怎麼沒有飛馳而至的印跡呢?

這座占地50畝的墓地取名洪春陵園。洪春是一對伉儷的單字聯姻。洪字是指丈夫林洪寬,春字是指妻子陳春宋。然而,時下安息於墓塚中的隻是兩年前在新加坡去世而“回歸祖懷”的陳春宋老人。林洪寬先生呢,仍長眠於印度尼西亞中爪哇的古突士附近的一個墳塋裏。這座刻意按照陳春宋老人崇奉的基督教信仰設計建造的墓地陵園,恢宏典雅,幽靜神奇。墓穴前矗立著一座三米多高的黑色天然大理石墓碑,顯得極為莊重,不禁令人肅然起敬,碑墓上記載著林洪寬和陳春宋的生辰及卒年。墓穴上方是一部造型簡潔而十分逼真的翻開的《聖經》,表現出穴居者無時都虔誠地默讀及吟唱。墓穴後方被蔥蘢茂密的翠柏環繞,墓穴四周是綠茵如毯的草坪,標誌著逝者的生命常青。通往墓碑的台階兩廂站立著從意大利專程運送來的白色大理石天使雕像,向人們昭示墓地主人心地的慈愛與善良。

這座卓然而立的墓地,是一部書,以詩化的語言,述說著一個不平凡的故事。

那是29年前一個天陰得要哭的日子。在位於印度尼西亞中爪哇古突士的一爿店鋪內,突然傳出撕心裂肺般的慟嚎聲。凡是了解實情的人無不歎息和垂淚。這爿店鋪的男主人林洪寬先生因多年做地產生意,養家餬口,積勞成疾,英年早逝,是年剛剛40歲。林洪寬撒手西去,拋下了五個孤兒寡母。長子林文鏡年僅17歲,長女林瑞英年僅6歲,次女林華英年僅3歲,幼子林運輝剛滿1歲;而比林洪寬小6歲的妻子陳春宋,不僅從來沒有獨自頂門立戶,而且還是雙腳裹足,目不識丁。支撐家業、撫養子女,一古腦兒將全部落在性格內向、少言寡語、身體羸弱、足不出戶的陳春宋身上;況且又是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她怎麼能承受得了呀!陳春宋頃刻間覺得天塌了,地陷了,屋子的頂梁柱傾倒了。她絕望地撲在丈夫的屍體上,呼天搶地地哭嚎著:“洪寬呀,你不能丟下我們就這樣走了呀!你走了,叫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呀!”她一次次地哭得暈厥過去,蘇醒過來,看著幼小的兒女,又一次次悲切地大哭不止。她企盼著她淒楚的哭訴會令丈夫死而複生,可是她一連哭了幾天幾夜林洪寬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在林洪寬下葬的那一刻,嗓子;經哭啞的陳春宋發瘋地掙脫攙扶她的人就要往墓穴裏跳。丈夫死了,自;也不想活了,她要隨丈夫一起去了。文鏡跪下哭勸:“媽,我不再上學了,我會跟爸爸一樣做生意,養活您和弟弟妹妹的!”三個嗷嗷待哺的幼兒幼女也扯著她的衣襟哭叫:“媽,你不能死,我們離不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