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個上午,位於渤海之濱的柏油公路一側,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迎著蕭瑟的秋風挺身而立,呼——呼——
的車流聲充耳不聞,心無旁騖地注視著前方。其目力所及處,既沒有“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賞秋景致,也沒有“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哀秋畫圖,而是一片良田沃土因賣土被“文身”得千瘡百孔的悲愴景象。那被挖掘得坑坑窪窪的田野,似美女姣好的麵容因生天花災難地變成凸凹不平的麻臉,醜陋不堪;又像患黃疸病樣麵黃肌瘦,隻有坑邊壑沿生長著一些低矮雜亂的蒿草,在冷酷秋風的撕掠下痛苦無助地抖抖索索,悲哀地淒楚呻吟,活脫脫一幅令人周身寒徹的苦秋圖!難怪漢子那國字型臉上冷峻得麵沉似鐵,兩邊的腮肌好像受到極度刺激地抽搐著,堅實的胸脯大浪拍岸樣起伏,驚愕而痛惜的目光鞭子一樣在拷問著這似乎本不該發生卻在發生著的例證……
發展經濟,為什麼要重蹈當年西方發達國家在工業革命時期以犧牲生態為慘重代價的覆轍呢?以往我們強調“以糧為綱”或者調整經濟結構,便蒙昧無知而無所顧忌地毀林墾牧,從而造成森林銳減,植被塗炭,牧場沙化,水土流失,氣候異常,幹旱、酸雨、沙塵暴娼獗肆虐,沙漠洪水猛獸般不可阻擋地向內地瘋狂進逼。截止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葉,我國已有沙漠和沙化土地168.9萬平方公裏,至今每年土地沙化麵積仍以2460平方公裏的速度擴展,等於每年有一個中等縣的土地麵積被沙漠吞噬。由此,沙進人退,大片大片的千裏沃野和世代生息的美好家園慘遭遺棄,芸芸眾生隻得悲傷欲絕地流離失所,成千上萬的農牧民滄為“生態難民”。且不講1100多年前曾是水澤千裏,樹茂草豐,駝鈴叮咚,商賈雲集的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樞紐樓蘭已變成“沙漠中的龐貝”而千古詠歎,也不必過多追憶200多年前還是“湍漭不息”的居延海和“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的內蒙古阿拉善地區曾為英雄的土爾扈特蒙古族浴血東征凱旋後的生息之地,如今已經變成隻殘留駱駝草的9萬平方公裏的戈壁以及寸草皆無的8萬多平方公裏的滾滾沙海,僅以今春始一連幾場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凶神惡煞地襲擊京津乃至華北地區,有的新聞媒體居然發出“保衛首都”的呼喊,就應使國人毛骨悚然和幡然醒悟。可是眼下這成片的農田被毀,雖說農民為眼下的利益所誘惑而賣土是一種短視行為,是在砸子孫後代的飯碗,然而作為比鄰的“開發區”因建設生態而買土……
當漢子眼簾猝然映出“開發區”的字眼兒時,目光就像被熾烈的火焰燎著似的一陣顫抖,隨之心中也像被刀子猛刺一下似的一陣悸痛。
那麼,這漢子是誰?為什麼一提到“開發區”這個字眼兒就愕然愧疚?
漢子名叫張萬鈞,是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園林綠化公司的“掌門人”——經理。
大凡了解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園林綠化狀況的人士,無不對張萬鈞翹指稱讚。
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坐落在具有百年曆史的長蘆鹽生產基地的鹵化池,因土體平均含鹽量高達植物承受能力的10倍,曾被國內外一些生態專家視之為“綠色植物的禁區”。然而,畢業於南開大學化學係並一直從事的工作與園林綠化純係風馬牛不相及的張萬鈞毅然接受開發區的綠化使命後,發揚共產黨員的奉獻精神和知識分子務實創新的高尚品德,帶領園林綠化公司廣大員工,堅持走科技植綠之路,經過數千個宵衣旰食的孜孜以求,終於將開發區所開發的區域由過去的不毛之地變成綠樹成蔭、花團錦簇的園林綠化城區。
可是,令張萬鈞沒有想到的是眼前出現的這一幕,卻是因開發區的園林綠化和區域建設開發用土而造成的,這種為建設一個地區的生態而破壞另一個地區的生態的做法是有悖於可持續發展戰略的。
“研究開發新土源!”性格內向的張萬鈞雖然沒有大聲疾呼,但是透過他那堅實胸脯的陡然起落,胸臆間的決心卻似雷霆萬鈞。這是認知上的灼見與維護生態使命感的凝聚、負載與釋放,是神聖向往的積澱和積澱於胸的殷切企及,因而如同堅冰下的大河奔湧和地火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