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一條溪流,水麵映照白雲藍天,水裏回旋小魚和青草。

溪水從山間潺潺而出,夠不上奔流,也沒浪花。小溪水蹦蹦跳跳,與其說流,不如說玩。這階段的女孩被蝴蝶結迷住,衣裝從鞋子、裙子到上衣,全是花朵圖案。女孩還不滿足,連手套和手絹也要帶花朵和花邊。她們和鮮花說話,期望做一個統轄布娃娃王國的稱職的皇後。管理布娃娃的時候,女孩像母親一樣耐心,教布娃娃穿衣,哄她們睡覺,也有批評和佯裝的威嚇,都跟母親學來。她們盼自己長大,成為真正的母親,覺得天底下當一個媽媽最漂亮。

少女是一眼清泉,也像一朵花。

花如少女。紫羅蘭據說由維納斯的眼淚化成。雛菊常常用來占卜新娘的婚期。馬蹄蓮的埃塞俄比亞語發音叫“亞得斯亞貝巴”,是它們首都的名字。人說西番蓮的果實是亞當、夏娃吃過的“神秘果”。法國皇室的紋章上有一朵鳶尾花。鮮花的花瓣如同清泉的清波,層層疊疊開放,清淩而富於變化。少女的心思像泉水,似湧似流,靜柔無聲,與竹影相攜,與月魄對映。上帝讓女孩羞澀、怯弱,臉頰時不時緋紅。女人一生也隻在少女的時光中如花嫻雅、如泉純淨。世間有許多的假情假態可以扮、可以做、可以買,隻有少女情懷如水晶一般,歸於永恒的時光。

妻子是一條河。對丈夫來說,妻子是上天賜予的禮物,是從萬丈紅塵找回來的自己的另一半。作為妻子的女人,從此進入“女人”世界。女人比少女更真實。人們仰望山間的雲彩,神秘縹緲。而走在山上,雲在腳下,隻是白茫茫的霧氣滿穀彌生,如同少女變為妻子。妻子的稱謂連著另一個詞:家庭。家庭連著一個詞:平凡。平凡連著瑣碎,含義為人間煙火。妻子這條河,以畢生之力穿山越嶺,奔流向東。河水灌溉莊稼,撫慰幹渴的土地。河裏星鬥搖動,螢火蟲引來魚兒翻跳。每一條河流都經曆跋涉與勞碌。平坦的旅途,河流如睡夢一般沉緩。於高崖,河流激發決絕的勇氣。河的牽掛很多,由此變得樸素。河流依偎大地,不再幻想。岸邊搖曳的花朵對河來說隻是匆匆而過的景致。清澈不是河流的追求。魚群和水草的河灣裏,萬物共生。有時,河流比清泉更美。夕陽落山前,長河鋪張晚霞的錦緞,直到天邊。清晨,白霧蕩漾,小鳥去來,河流又似新嫁娘。

母親是一座湖。

初次見貝加爾湖的人,滿腹的詞彙不知用哪一個形容:浩渺、澄明、寬廣,均不達意。想來想去,想到一個詞:安詳。貝加爾湖和青海湖、乍得湖一樣,擁有母親的安詳。母親摟著孩子的表情,一如湖水的神態——寧靜中煥發甜美。與滔滔河流比,湖水寬容;與清泉溪流比,湖水博大。湖比其他水域聚集了更多的鳥類和動物,袒露母性。

女人一生,似水流東。澗溪出山,玲瓏婉轉;桃花落水,河麵緋紅。入平原,水攬禾苗;人大海,水接天空。幻想的女人,務實的女人,奔走的女人,臥睡的女人和光鮮的女人,她們像一條河。有道是“水做的女人”,潤澤萬物,廣利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