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讀史書,看透時局,杜牧無法力挽狂瀾,隻得無奈將一腔悲憤交於酒肆。對於杜牧而言,飲酒,成了療傷祛痛的樂事。
“高人以飲為忙事”,“但將酩酊酬佳節”,“半醉半醒遊三日”……杜牧喜歡酒,即便在清明祭祀先人的路上,冒著絲絲細雨,也不忘向牧童尋問酒家。杜牧詩中,飲酒之句俯拾即是,他甚至情願“一世一萬朝,朝朝醉中去”。剛剛“乞酒緩愁腸”,卻不料又是“得醉愁蘇醒”。酒浸肝腸,愁縈心間,唉,醉也不是,醒也不是,杜牧又發出“醺酣更唱太平曲,仁聖天子壽無疆”的夢話來。那麼,就將這副身子,這腔醉意,連同滿腹的經綸,交付青樓佳人,交付紅顏知己,及時行樂,來個春滿人間。
杜牧風流得別具一格,風流得聲名遠播,在繁華的揚州,杜牧的足跡踏遍青樓,宿醉不歸。乃至淮南節度使牛僧孺不放心,暗中派人保護。有一日,杜牧調任回京,牛僧孺勸他切莫“風情不節”,並且拿出兵卒們發回的滿滿一篋平安帖,杜牧見此,又愧又羞。正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字詞之間,滿是豔情。杜牧的風流軼事,與他的才華一樣,傳之於世。
杜牧最為膾炙人口的詩作,是詠史與七絕。杜牧的詠史,充滿著幽默與調侃,飽含借古鑒今之意。遊經赤壁,他說,假如周瑜借不到東風,則將是“銅雀春深鎖二喬”,一反常人思維,給人以全新的視角。過華清宮,想起當年楊貴妃喜啖荔枝的情景,杜牧感歎“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小中見大,雖未出現唐明皇半個字,卻點出當年安史之亂的個中原委。夜泊秦淮,歌舞升平,可是,杜牧聽出來了,那是什麼樣的歌曲啊,分明是亡國之音,若照這樣下去,大唐亡國也指日可待了。杜牧詠史是表,諷今才為其裏。
杜牧臨死之時,心知大限將至,自撰墓誌銘,但這篇短文寫得卻是平實無奇,絲毫不顯文豪手筆。據《新唐書》載,墓誌銘寫就,杜牧閉門在家,搜羅生前文章,對火焚之,僅吩咐留下十之二三。或許,在外人看來,杜牧一生,俊朗豪健,而他在強作笑顏、把酒盡興的背後,卻是不欲示人的悲涼吧?!
杜牧小傳
杜牧(803—853),字牧之,京兆萬年(今陝西西安)人。他是宰相杜佑之孫。二十六歲舉進士,因為秉性剛直,被人排擠,在江西、宣歙、淮南諸使幕作了十年幕僚,“促束於簿書宴遊間”,生活很不得意。三十六歲內遷為京官,後受宰相李德裕排擠,出為黃州、池州等地刺史。李德裕失勢,內調為司勳員外郎。官終中書舍人。
杜牧看到唐帝國的種種內憂外患,政治上想有一番作為。他讀書注意“治亂興亡之跡,財賦兵甲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上李中丞書》)。善於論兵,作《願十六衛》、《罪言》、《戰論》、《守論》,又注《孫子》。任地方官時也給人民做了一些好事。
他的某些作品表現了一定的愛國憂民的思想感情。文宗太和元年朝廷派兵鎮壓滄州抗命的藩鎮,他寫了《感懷詩》,慨歎安史之亂以來藩鎮割據、急征厚斂造成的民生憔悴,很想為國家作一點事。《郡齋獨酌》一詩更直接表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豈為妻子計,未去山林藏。平生五色線,願補舜衣裳。弦歌教燕趙,蘭芷浴河湟。腥膻一掃灑,凶狠皆披攘。生人但眠食,壽域富農桑。”又如《河湟》一詩:
元載相公曾借箸,憲宗皇帝亦留神。旋見衣冠就東市,忽遺弓劍不西巡。牧羊驅馬雖戎服,自發丹心盡漢臣。惟有涼州歌舞曲,流傳天下樂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