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辭賦家。字叔。淮陰人。曾做過吳王劉濞、梁王劉武的文學侍從。七國之亂前,曾上書諫阻吳王起兵;七國叛亂中,又上書勸諫吳王罷兵。吳王均不聽。七國之亂平定後,枚乘因此而顯名。景帝時,拜為弘農都尉,因非其所好,以病去官。武帝即位後,以“安車蒲輪”征之,因年老,死於途中。枚乘文學上的主要成就是辭賦。《漢書。藝文誌》著錄“枚乘賦九篇”。今僅存《七發》、《柳賦》、《菟園賦》三篇。後兩篇疑為偽托之作。
《七發》見於南朝梁蕭統《文選》,是一篇諷諭性作品。賦中假托楚太子有病,吳客前去探望,以互相問答的形式構成八段文字。首段為序,借吳客之口,分析了楚太子患病的緣由:貪逸享樂、荒淫奢侈的宮廷生活所造成,指出這種病非藥灸所能治,唯有“以要言妙道說而去之”。第二至八段,即寫吳客以七種辦法啟發太子,為他去 病。前六種是為他描述音樂之美、飲食之豐、馬車之盛、宮苑之 宏深、田獵之壯闊、觀濤之娛目舒心,結果都不管用。最後吳客向太子推薦文學方術之士,“論天下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作品的主旨在於揭示貴族腐朽生活的戕害人身,提出了應進用文學方術之士的主張。《七發》辭采華美,氣勢壯觀。其中“觀濤”一節寫得繁音促節,氣壯神旺,令人怵目驚心,如臨其境。《七發》的出現,標誌著漢代散體大賦的正式形成。
《七發》譯文:
楚國太子有病,有一位吳國客人去問候他,說:“聽說太子玉體欠安,稍微好點了嗎?”太子說:“還是疲乏得很!謝謝你的關心。”吳客趁機進言道:“現今天下安寧,四方太平。太子正在少壯之年,料想是您長期貪戀安樂,日日夜夜沒有節製。邪氣侵身,在體內凝結堵塞,以至於心神不安,煩燥歎息,情緒惡劣象醉了酒似的。常常心驚肉跳,睡不安寧。心力衰弱,聽覺失靈,厭惡人聲。精神渙散,好象百病皆生。耳目昏亂,喜怒無常。病久纏身不止,性命便有危險。太子是否有這種症狀呢?”太子說:“謝謝你。靠國君的力量,使我能享受富貴,以至於經常得此病症,但還沒有到你所說的這種地步。”
吳客說:“現在那些富貴子弟,一定是住在深宮內院,內有照料日常生活的宮女,外有負責教育輔導的師傅,想與其他人交遊也不可能。飲食是溫厚淳美、甘甜酥脆的食物和肥肉烈酒;穿著是重重疊疊的輕軟細柔、暖和厚實的衣服。這樣,即使象金石那樣的堅質,尚且要消溶鬆解呢,更何況那筋骨組成的人體啊!所以說,放縱耳目的嗜欲,恣任肢體的安逸,就會損害血脈的和暢。出入都乘坐車子,就是麻痹癱瘓的兆頭;常住幽深的住宅、清涼的宮室,就是傷寒和中暑的媒介;貪戀女色、沉溺情欲,就是摧殘性命的利斧;甜食脆物、肥肉烈酒,就是腐爛腸子的毒藥。現在太子皮膚太細嫩,四肢不靈便,筋骨鬆散,血脈不暢,手腳無力。前有越國的美女,後有齊國的佳人,往來遊玩吃喝,在幽深的秘室裏縱情取樂。這簡直是把毒藥當作美餐,和猛獸的爪牙戲耍啊。這樣的生活影響已經很深遠,如果再長時間地拖延不改,那麼即使讓扁鵲來為您治療體內的疾病,巫鹹來為您祈禱,又怎麼來得及啊!現在象太子這樣的病情,需要世上的君子,見識廣博、知識豐富的人,利用機會給您談論外界的事物,以改變您的生活方式和情趣。應常讓他們不離您的身旁,成為您的輔佐。那麼沉淪的享樂、荒唐的心思、放縱的欲望,還能從哪裏來呢!”太子說:“好。等我病愈後,就照你這話去做。”
吳客說:“現在太子的病,可以不用服藥、砭石、針刺、灸療的辦法而治好,可以用中肯的言論、精妙的道理勸說而消除,您不想聽聽這樣的話嗎?”太子說:“我願意聽。”
吳客說:“龍門山上的桐樹,高達百尺而不分杈,樹幹中積聚很多盤曲的紋路,樹根在土壤中向四周延伸而擴展。上有千仞的高峰,下臨百丈的深澗;湍急的逆流衝擊搖蕩著它。它的根一半已死一半還活著。冬天寒風、雪珠、飛雪侵淩它,夏天閃電霹靂觸擊它,早上則有黃鸝鳱鴠在它上麵鳴叫,傍晚則有失偶的雌鳥、迷路的鳥雀在它上麵棲息。孤獨的黃鵠清晨在桐樹上啼叫,鵾雞在樹下飛翔哀鳴。在這樣的環境中秋去冬來(曆盡歲月),讓琴摯砍伐桐樹製成琴。用野生的繭絲製成弦,用孤兒的帶鉤做裝飾,用養了九個孩子的寡婦的耳環製成琴徽。讓師堂彈奏《暢》的琴曲,讓伯子牙來演唱。歌詞說:‘麥子抽穗出芒時野雞在早晨飛翔,飛向空穀離開枯搞的槐樹,依傍在險峻之處,下臨曲折的溪澗。’飛鳥聽到歌聲,斂翅不能飛去;野獸聽到歌聲,垂耳不能行走;蚑蟜、螻蛄、螞蟻聽到歌聲,張嘴不能向前。這是天下最動人的音樂。太子能勉強起身來聽嗎?”太子說:“我病了,不能去聽啊。”